从祖宅回来后，叶弈墨的心里，始终被那个监控画面，和那束紫色的鸢尾花所困扰。


    楚明薇的那个鞠躬，像一个解不开的谜，让她寝食难安。


    她让幽影，动用所有的情报资源，去深挖当年她父母和楚明薇之间的所有交集。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当年的那场商业战争，或许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然而，就在幽影的调查，刚刚开始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了过来。


    楚明薇，病倒了。


    消息最开始，是从楚明薇旗下的几家上市公司传出来的。公告称，公司董事长楚明薇女士，因“身体原因”，需要暂时休养，期间，公司的所有事务，将由董事会和CEO共同处理。


    这个消息，在市场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所有人都知道，楚明薇是她那个庞大商业帝国的绝对核心。她的倒下，对整个帝国来说，无异于一场八级地震。


    “这是她的缓兵之计？”苏晴在办公室里，向叶弈墨汇报着最新的情况，“她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在暗中准备下一次的反扑？”


    “不像。”叶弈墨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份更加机密的情报上。


    这份情报，来自傅薄嗔。


    傅氏的情报网络，证实了楚明薇病倒的消息。并且，还查到了更深层的细节。


    楚明薇不是简单的生病休养。


    她是直接住进了，位于瑞士的一家，全球最顶级的私人医院。那家医院，以治疗各种疑难杂症和进行前沿的生命科学研究而闻名。


    而且，她住进去的，是最高级别的，隔离式重症监护病房。


    “看来，她的身体，是真的撑不住了。”叶弈墨喃喃自语。


    她想起了“普罗米修斯”的那些研究，想起了楚明薇那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延续生命的疯狂。


    看来，死神，终究还是没有放过她。


    “那……叶总，我们现在怎么办？”苏晴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这是我们的机会啊！趁她病，要她命！现在楚明薇的帝国群龙无首，正是我们乘胜追击，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


    苏晴的想法，代表了公司里，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这是天赐良机。


    叶弈墨没有说话。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从理智上，她知道苏晴说得对。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她现在下令，程锦科技和傅氏集团，可以轻易地，将楚明薇剩下的产业，撕成碎片。


    她可以，很快的，完成她的复仇。


    可是……


    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楚明薇在父母墓前，那个深深鞠躬的画面。


    还有她之前在邮件里说的那句话。


    “我无意于审判你的过去，也无意于同情你的现在。”


    她当时写下这句话，是站在一个胜利者的角度，对楚明薇进行居高临下的审判。


    但现在，当楚明薇真的，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叶弈墨的心里，却产生了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复杂的情绪。


    那不是同情，更不是怜悯。


    而是一种……茫然。


    如果复仇，只是趁着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上去补上最后一刀。


    那这样的胜利，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这样的复仇，和楚明薇当年，对自己父亲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叶弈墨内心挣扎的时候，她的加密通讯器，忽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来自瑞士的号码。


    叶弈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浓重德国口音的，苍老的声音。


    “是叶弈墨小姐吗？”


    “我是。”


    “我是路德维希·费雪。楚明薇女士的私人医生。”


    这个自我介绍，让叶弈墨的瞳孔，猛地一缩。


    “费雪医生？”她立刻想起了这个名字。在幽影关于“普罗米修斯”的调查报告里，这个名字，出现过很多次。他是欧洲最著名的神经系统疾病专家，也是“普ро米修斯”项目，最早的医学顾问之一。


    “您找我，有什么事？”叶弈墨的心，提了起来。


    “我……我需要您的帮助。”费雪医生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甚至带着一丝绝望。


    “帮助？”叶弈墨觉得有些可笑，“我是楚明薇的敌人，你找我，寻求帮助？”


    “我知道。”费雪医生叹了口气，“但是现在，或许只有您，能救她了。”


    “她的情况，非常糟糕。”费雪医生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躲着什么人，“她之前进行的那些实验，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她的神经系统，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崩溃。”


    “我们医院，用了所有最先进的设备和药物，但都只能，延缓这个过程。按照目前的趋势，她剩下的时间，可能……不超过一个月了。”


    一个月。


    这个时间，像一把重锤，敲在了叶弈墨的心上。


    “所以，你找我干什么？”叶弈墨的声音，有些发冷，“让我去给她送终吗？”


    “不，不是的。”费雪医生急忙说道，“我找您，是因为……施密特博士。”


    “克劳斯·施密特？”


    “是的。我看了你们‘曦光’研究院，公布的那些研究成果。施密特博士提出的那个，利用特定电磁频率，诱导神经干细胞分化的理论……非常……非常惊人。”


    费雪医生的声音里，带着一个科学家，看到颠覆性理论时，特有的激动。


    “虽然，那还只是一个理论。但是，那或许是，目前唯一有可能，阻止她神经系统继续崩溃的……希望。”


    “所以，”费雪医生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我恳求您，叶小姐。我希望，您能允许施密特博士，和他的团队，与我们进行一次……技术上的交流。或者，您能将你们最新的研究设备，提供给我们使用。”


    “我以一个医生的名义，向您保证。这纯粹是，为了挽救一个病人的生命。与你们之间的商业恩怨，没有任何关系。”


    听完这番话，叶弈墨久久没有说话。


    她觉得，这简直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荒唐的请求。


    让她，去拯救，自己最大的仇人？


    这到底是命运开的一个恶意的玩笑。


    还是，对她人性的一次，终极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