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之回身对赵广胜叮嘱道：“一会儿见到你金姨母之后，一定要瞒着她才行。”


    赵广胜却是摇了摇头，“这事儿怕是瞒不了多久，阵亡名单已经送到京城来了。”


    “能瞒多久是多久，现在她的身体经不起半点儿刺激。”林希之严肃的说道，赵广胜觉得自己不是说谎的料，不太想过去。


    金姐姐嫡亲的兄弟姐妹四个，金氏是最小的。


    自小受尽宠爱，犹如小太阳一般的存在，这些年却焉哒哒的，犹如被风霜摧残的花朵一般。


    金家大哥从一个文人变成军营卫所的百户，其中的艰辛又有谁知道？金家大姐远嫁，这么多年只有零星的信件传来，说是过得也不好；金家二哥当年因为金家被贬，在路上都没了。


    金氏稍微一点儿刺激，可能就凋谢了。


    现在就是不知道金家的父母以及金大哥的妻儿如何？希望能够得到好消息吧。


    赵广胜注意到母亲在落日下的光影中，整个人都变得无比的忧桑。


    林希之领着赵广胜走到客房门前，代夫人正好从屋子里出来。急忙上前问道：“代夫人，金姐姐如何了？”


    代夫人摇了摇头，“陈夫人体质羸弱，我本身就不赞成陈夫人现在这个时候怀孕。现在怀孕了，本身就耗费母体精血。”


    “现在是万万不能受到一点儿刺激，真是不好说。”代夫人说着，摇了摇头。


    “金家怎么样？”代夫人说着，就和林希之走远了一点儿。


    听林希之说金家大哥没了，还不知道金家其他人如何。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该怎么办啊？”


    金氏这大半年来，努力的配合着调养身体，好不容易怀了孕，有了自己的骨血却又偏偏遇到这种事情。代夫人忍不住也是跟着红了眼眶，为何这么多事儿都被金氏给遇到了？


    “我给施针之后，陈夫人睡着了。现在睡着了也好，就是金家的消息一定要瞒着。”代夫人说着，就收拾了东西要走。


    林希之让张妈妈送代夫人出门，瞒着？又是何其困难。


    陈家人多嘴杂，府里面的人都虎视眈眈的看着陈卿芝夫人的位置。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林希之正想着法子，就看到水红急匆匆的跑过来，在林希之耳边低声说道：“夫人，陈大人来了。”


    “他来就来了，就给他说金姐姐这几天在国公府修养，先不回去了。”


    虽然金氏留在国公府修养身体，风险也很大，金氏的身体万一有个不好，陈家怕是就要怪上他们赵家了。但她更不相信陈卿芝。


    陈卿芝后宅复杂，金姐姐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她距离这么远怕是都来不及。


    陈卿芝也是满头都是汗，他就是和幕僚在书房里面说了两句，谁知道竟然被有心之人给传进夫人耳朵里了。


    “赵夫人大恩，陈某铭记在心。”陈卿芝躬身行礼，听到林希之想要留下金氏，却是不同意。


    “我知道陈夫人您对我家夫人的心，但我家夫人身体羸弱，胎像不稳。你们家老夫人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同意。”陈卿芝的话，让林希之回归现实。


    这段时间老夫人因为赵熙朗的缘故，老实了许多，她都把老夫人给忘记了。


    “可是陈大人，您的后宅实在是有点儿让人担忧。”


    “乱传消息的妾室和下人我已经处理了，才在府中耽搁了一会儿，让陈夫人笑话了。夫人回府之后，我定然会想法子护佑她周全。”陈卿芝和金氏两人十几年的夫妻，金家出事的时候，他都顶住各方压力没有休妻或者是和离。


    现在金氏又是怀着身孕，他自然不想金氏出什么意外。


    林希之虽然担心，但想到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的老夫人，还是点了点头。


    “还是陈大人考虑的清楚，不过这会儿金姐姐已经睡着了，胜哥儿领着陈大人去前院书房歇息片刻，等到金姐姐醒了我再通知陈大人。”


    说罢，林希之看着陈卿芝。“我知道陈大人心中还有金姐姐，金姐姐现在实在受不了太大的刺激，还请陈大人多多体谅一二。”


    陈卿芝赶紧避让林希之的行礼，林希之身为超一品国公夫人，他受不起林希之的礼；还有就是金氏是他的夫人，金氏跟着他受了这么多委屈，已经是很不应该了。


    “夫人身边能有赵夫人，是我们一家之幸。还请夫人空闲时间，多多来陈家走动。”陈卿芝说道这里，都有点儿哽咽。


    他和金氏真的是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该，却又是造化弄人。


    皇上自从入冬以来，又犯了咳疾。可，八百里加急深夜进京，还是强撑着身体召集群臣。


    虽然已经临近深夜，可宫里面却依旧是吵闹不休。


    宁夏镇突然遭到袭击，整个卫所的人十不存一。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要派有分量的人过去守卫宁夏镇，从太原府调兵也不是长久之计。


    “付将军你掌管整个镇北军，你觉得调谁过去合适？”付将军自从瓦剌使团进京之后，就一直都没回西北。


    杨陌离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脑子里却是想着整个西北的军事布防图。听到袁阁老的询问，只是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


    付将军把整个西北当成自己的地界，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就连着当初赵无限在的时候，都没有如此霸道横行。尤其是等到赵无限年迈，主动推举付将军上台，而不是让自己在聊城的两个儿子当什么小将军。


    付将军思忖良久，宁夏镇距离甘肃镇很近，距离太原府也很近。太原府那里是由着安国公嫡系廖东成把手，宁夏镇一直是付家和安国公两家必争之地。


    果然，付将军还未讲话，安国公就站了出来。


    “微臣推荐张献忠张将军，张将军在对鞑靼作战方面十战九胜，方向感极强，战术灵活，曾经率领一千人打入沙漠内部。歼灭了鞑靼的一个虎狮营，因此微臣觉得张将军极为合适。”


    “微臣以为不妥，张将军一直作为前锋将军，都是冲锋陷阵的角色。而宁夏镇注重防守，并不合适。”付将军据理力争，两人当场吵得不可开交。


    “小付将军倒是适合防守，江西暴民暴乱到现在都一年了，若不是河南那面被遏制，怕是现在都打到北直隶了吧？”


    “你、、、”安国公一句话直接让付将军气的要打人，武将历来脾气暴躁，若不是身边人拦着怕是两人都要打起来了。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民变，小付将军带着五万大军，军需粮草消耗的不少。我看是给人家暴民送去的吧？”安国公的话，直接往付将军的肺管子里面插。


    江西民变到现在没有得到有效的遏制，朝廷送过去的粮草被乱民劫走的不少。


    现在朝中这样的言论不是少数，付将军对于弟弟的无能很是恼怒，现在却又不得不在朝堂上面因为他据理力争。


    “杨阁老，你对西北比较了解，你觉得派谁比较合适？”半白了头发的皇帝问道，这半年来，先是河南旱灾，又是朝中太子和太孙相争，几个儿子也不消停，他明显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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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陌离在西北的时候，以文官之身杀退敌人五十里。


    文治武功，任何一样拎出去都能够吊打朝中重臣。


    哪怕是皇帝对杨陌离的疯狗做派恼怒异常，却又不得不依赖他。


    “老臣现在对朝中武将了解不多，不敢妄下结论。”杨陌离淡淡的语气，让皇帝不由得气闷。


    皇帝知道杨陌离是对自己十多年前的决策不满，但现在边关战事紧迫，不由得他撒性子。


    “那你就随意说说，我也就随意听听。”


    “聊城赵家是赵无限将军的后人，自小在聊城长大，年纪轻轻都已经是五品武将。微臣觉得不如就让赵家兄弟两个去试试。”这是聊城赵家第一次被抬到台面上。


    付将军一听，心下一紧，赶紧说道：“他们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五品游击将军，履历太低，年纪尚小，怕是难以服众。”


    杨陌离淡淡的扫视了一眼着急的付将军，付将军就不敢在说什么了。


    那样锐利通透的目光，让他遍体生寒。


    “我又没说让他们去做总兵，不过就是一个前锋将军。现在瓦剌和鞑靼那面的消息还没传来，从这一次突袭宁夏镇来看，他们定然是换了作战方略。主要的是宁夏镇那面需要有人能够抵御住这一次瓦剌鞑靼的进攻。至于总兵，我觉得可以有太原总兵兼任。”


    老皇帝对杨陌离的提议赞同的点了点头，付将军还要在说什么，就听到老皇帝直接拍板。


    “那就这么定了，太原总兵廖东成兼任宁夏镇卫所总兵，火速派兵救援宁夏镇卫所。赵振峰、赵振廷火速就任宁夏镇卫指挥佥事，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瓦剌鞑靼给我阻拦在关外。胆敢踏入我大秦半步着，杀无赦。”


    皇帝虽然年龄大了，但这个杀无赦一出口还是不由得让朝堂上面的官员浑身都颤抖起来。


    他们的这个皇帝，年轻的时候就立志要把鞑靼和瓦剌打的不敢踏入大秦半步。现在，即便是年龄大了，却杀气不减。


    皇帝的喉咙腥甜，却还是强忍了下来。


    “臣等遵旨。”皇帝的圣意传达下来之后，各个衙门都开始快速的运转起来。尤其是兵部，户部，吏部的人都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瓣子。


    “咳咳。”皇帝咳嗽的满脸透红，李祁钰给他拍着后背。


    “皇爷爷，您喝口参茶。”李祁珩在旁边端着茶，皇帝很是高兴，就着孙子的手喝了一口水，才把喉咙中的痒意压下去。


    “你这也就刚回京不久，若是再出行西北，也太过辛苦了。而且，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去了怕是连着年都不能在京城过了。”皇帝摆了摆手，对于孙子奏请要去西北慰劳将士的提议，持有怀疑态度。


    “圣熙三年，皇爷爷赶在大年除夕亲自领兵辽东，打的高句丽到现在都俯首称臣。孙儿愿意效仿皇爷爷，不驱除外敌，誓不回京。”李祁钰掷地有声，一趟河南之行让他知道了更多，也了解的更多。


    当时林希之对赵广胜兄弟两个实行农学体验课，他还嗤之以鼻。可，当自己看着河南灾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时候，他真真的深切感受到自己要做些什么。


    “好，好。”皇帝欣慰的看着这个孙子，转而看向旁边的李祁珩。


    “你呢？去河南那么辛苦，若不是发现的早，说不得就要闹时疫了。你们这一次去，也是命大。去西北可是更辛苦，你还要跟着去么？”


    李祁珩微微一愣，挠了挠头。


    “去吧，反正我在京城里面也没事儿。去了，还能给大哥打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