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作品:《你听懂我吗》 “呃……”
程筝艰难地喘过一口气,挣开他的胳膊,侧着从床边撑坐起来,斜眼向身后看了看,随后一脚把人踹下了床。
周怀鹤的肚子遭她踹过一脚,整个人掉到床下,他没有什么痛觉神经,一声闷哼都没有。
程筝费解地盘腿坐在床边,向下看着他,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周怀鹤从地面上坐起来,一双无神的黑色眼睛望着她,程筝告诉他:“我与你认识的那个程筝,根本就是两个人。”
她觉得是他认错了人,误以为她是那个跟他有过姻缘纠葛的六姨太,所以这样娴熟地爬到她的床上来了。
执念也真是深,都成这样子了,还想着再续前缘呢。
可周怀鹤慢慢掀动双唇,生硬道:“你是。”
说话不很利落,可能是很多年没有开过口的缘故,嗓音别样的沙哑。
对于他的误解,程筝不再做回答了,看了眼时间,便自顾自穿着拖鞋去洗手间洗漱。
昨晚一夜都相安无事,看来周怀鹤并没有想要掐死她,就不必再用牌位压住他了,说起来他之前一个人在这房子里生活得也挺好的。
杯中摆着两支牙刷,程筝刷牙的时候,他也跟进来,观察她的动作,拿起另一支对着镜子一起刷牙。
瞧着镜子里一高一低两个人,程筝觉着这场面有些微妙。
她吃早饭,他打开电视看,盯着别人的婚礼现场出神地看,然后一口一口把她没吃完的饭往嘴里送,舌头不算灵活,如同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一般嚼动,牙槽骨像机器生锈的齿轮嘎吱嘎吱响起来,吃完了以后周怀鹤会自觉洗掉碗筷,将家里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是记得这人一直很爱干净,从前他常喝中药,身上不免有绕不开的苦气,于是深冬里沐浴,即日便风寒。
等程筝换好衣服出来,餐桌和水槽像搓过一层蜡一般锃亮,周怀鹤回到沙发上看婚礼现场,无机质的眼睛盯向屏幕。
“这是、新式的、婚礼么?”他驱动舌头抵住齿关,“我知道外国人、时兴这样。”
程筝走到门口系鞋带:“现在中国人也这样,两套婚服换着穿。”
周怀鹤慢慢应了一声:“嗯。”
“你们说话、不大一样了。”他又说。
“时代变了。”程筝说。
周怀鹤又“嗯”,转头见她要出门,立时跟紧她:“要去、哪里?”
程筝并不打算带他一起出去,甚至打算锁门,万一让他跑不见了,事情可就难办了,她撒了个谎:“我出去买点东西。”
周怀鹤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冰凉修长的手指如同灰败的植物的藤蔓,他要求:“带我一起。”
“你去做什么?我一个人就行,你在家等着。”程筝想要甩开他。
他的视线如水雾般在她面上凝结,出声:“我不喜欢、等。”
“你跑丢了怎么办?我连你是什么东西都不清楚,万一出去了,不小心袭击别人,明天我就得在社会新闻上看见你。”程筝哀哀叹气。
附在手腕上的“藤蔓”收紧了,周怀鹤说:“我不会。”
“不可以。”出于对社会治安的考虑,程筝无情拨开了他的手,“我很快回来。”
下一刻,门重重在他眼前关上,屋子里安静下来,电视里的婚礼还在继续,热闹的气氛显得不合时宜,新郎新娘脸上沾满亮晶晶的闪片,对彼此微笑。
周怀鹤歪头盯着看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
“骗我。”
包里装了充电宝、钥匙和纸巾之类的东西,程筝打了个车,刚走到小区门口准备拉开车门,突地又定住了,后脑勺漫上一股淡淡的寒意,一种熟悉的湿黏的视线仿佛甩也甩不掉,仿佛昨夜才经历过,像蜗牛的触角。
车玻璃上印出一张灰白色的脸,“带我一起。”
程筝扭头向后一看,周怀鹤垂着脑袋礼貌向她微笑,白色的上衣脏兮兮地沾着土和树叶子,黑色的头发里也插了几片绿叶,像在花坛里打过滚似的,有些招笑。
“你怎么下来的……”程筝惊讶地上上下下地瞧他。
周怀鹤慢慢地眨眼睛,说:“阳台上、掉下来。”
“我、没法子再、死一次。”
疯了……被别人或者监控看见这人从五楼掉下来,拍拍衣服又爬起来走路,怕不是明天记者就得到她家?
此时司机摁了两声喇叭,催着:“唠什么呢?上不上车?”
太阳穴突突地跳,程筝沉住气,不好耽搁太久,拉开车门弯腰进去,周怀鹤也追着她上车,此后便没有再说话,只是盯着车窗外面的街景看,于他而言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下车以后,程筝继续看导航上的路线,周怀鹤瞧着她一直摆弄手里的小方块,问她这是什么。
“手机。”
“手机、是什么?”
“就是缩小版的电话机。”程筝还算有耐心地回答上世纪人种的疑问,看清路线以后招招手让他跟上,别真的丢了。
说到底没办法放心,程筝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一被她牵住,周怀鹤就安静得不得了,只是很偶尔地用断断续续的话问她问题。
譬如大家耳朵里塞着的是什么、耳机是什么、为什么有两个轮子的跑车、花店门口唱的是什么歌、垃圾桶里为什么那么多花、五二零又是什么。
“是中国的情人节,昨天已经过了。”
周怀鹤突然定身,直直望着她:“你昨天、不说。”
程筝只想赶路,两个人的思维好似不在一条线上:“我们又不是情人,过哪门子情人节?”
于是周怀鹤又不讲话了,撇开了眼睛。
玉玲所在的青云宫在青潭山山顶,苍林翠竹夹道迎客要上去需要爬一道很长的台阶,门口立一张牌子,说是以此彰显来客的诚心与毅力。
程筝觉得这完全是毫无意义地为难人,望着蜿蜒而上没有尽头的石梯,她叹一口很长的气,攒好一股劲儿就向上走,楼梯上也有不少为找师父作法来的客人,散在弯曲的阶梯上如同银河上的星,有钱的没钱的、老的少的,以相似的频率呼哧呼哧喘气。
爬至半山腰,程筝实在没力气,楼梯上处处坐着人,她连个能够坐下的空地都没有,只能够靠在一旁的树上仰头喝水,擦擦脑门上一些细汗。
走了这么久,周怀鹤仍旧悠然自得,毫无血色的皮肤被日光照得透亮,连一滴汗都没有出,甚至周身还是凉的。
“还要、往上去么?”周怀鹤偏头问她。
“当然得去。”程筝翻转水杯,已经喝空了。
周边的落叶窸窸窣窣几道响,下一秒,地毯般的叶子上蹲下一团人影,周怀鹤背对着她,道:“我背你去。”
程筝垂着眼皮看看他的肩膀,又向上看着漫无尽头的台阶,心说有招不用大蠢蛋,也没跟这只鬼客气,将水杯挂在他脖子上,自己也爬上他的背。
他稍冷的体温在这一刻叫人觉着惬意,程筝突然庆幸自己还是带他过来了,否则照自己这体力得爬到太阳落山。
周怀鹤的胳膊和双腿仍旧行动拖沓,他不疾不徐讲话:“你身上、是热的。”
程筝说:“这是人的体温。”
“很温暖。”他说。
程筝侧过一些角度去看他,脸还是那张脸,人却已经死了,明明自己昨日还见过活着的他,虽然病恹恹的,可好歹还有些活人气息,此时是都没了,舌头都绕不动。
“也许你有法子活下去呢?”程筝静静地说,“就是……转世,重新出生,有好的父母,好的兄弟姐妹,好的朋友。”
“不用。”他神色淡淡,重复着以前的话:“假使有、好的机会,便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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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罢。”
脚下的步子极慢,然而始终稳稳地托着她,不多时,刻了“青云宫”三个字的石头如同晨曦的太阳一般从视野里升起,给这没有尽头的路捎来结束的希望。
青云宫修葺过后,青石苍瓦交错林立,立于山巅,云雾徐徐从人的脚下浮过去,遮掩住红漆大门。程筝从周怀鹤背上跳下来,踩在一块半秃的草坪上,急急扯住一个扫地的师父,问他:“玉玲师父呢?”
这话像是有许多人问过,小师父见怪不惊:“玉玲师父有事闭关,不见客人了。”
“我叫程筝,你跟她说我的名字,她会见我的。”
名字一脱口,小师父立时停住扫帚看向她,神色严肃许多,道:“那您先跟我去客室。”
程筝以为她真去向玉玲通报了,于是跟周怀鹤一起坐在客室的垫子上,银色的炉子里飘起燃香的烟,一道一道蚕丝般交织在一起,杯子里泡着些碎茶,周怀鹤抿了一口便蹙眉,他从前也不大有机会喝这样涩口的茶。
三五分钟后,过来迎客的却是位健硕的蓝衣道人,肥头硕耳,左手绕着檀木香串,上下将她一打量,开口便是:“玉玲不能够见你。”
大师父眼睛向周怀鹤一看,又说:“这个人也要留在我们青云宫里。”
从没见过这样明晃晃连吃带抢的人,程筝差点气笑,问:“为什么?”
“你知道他不是活的人。玉玲插手太多因果,被关在后山苦修了,我不会让你见她。”
“这阴祟邪物也要留在青云宫里看守。”他不疾不徐道。
“你说要带他走我就要交给你吗?”
说话间,几个小道士已经林立两旁,客室的门被关上了,她与那位大师父端坐于茶桌两面。
“难不成还要抢我的东西么?”程筝望着他说,稍远一些的周怀鹤投来极淡的目光。
大师父正颜提醒:“人人都有自己的命数,玉玲将回香炉拿给你便已然犯了大错。”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帮我纠正错误的因果。我和我姥姥的命数,难道本应该是现在这样吗?”
她不怯场地挺直脊背,字字珠玑:“如果各位师父有别的办法扭正,我也悉听尊便,可你不能说你做不到,也剥夺我和我的家人的生机,这是您修的天下大道吗?”
对面的蓝袍大师父一字未言,溜去一道眼风,边上的人便将周怀鹤团团围住,一把把桃木剑都横了出来,镇住所谓的“邪祟”,几把木剑尖端朝他。
仿佛一盘围棋一般,黑子将白子团团包围,要吃掉这颗棋子,周怀鹤动也不动,静静坐在中心。
是了,他本来也不怕死,甚至不怕魂飞魄散,任刀尖横于他眼前恐怕这人也是一副极淡然的表情。
从前的他还算得上一盏茶,如今恐怕更像一杯水。
“大师父,你们还有件东西在我手里吧。”程筝抬眼看着那些上过油磨过锋的桃木剑,缓慢吐出三个字:“回香炉。”
“据说是你们很重要的法器。”程筝冷静自持,“你们可以挟持住周怀鹤,因为他不是活人,可我是受现代法律保护的,你们没办法将我囚禁在你们这里,除非你们不收回自己的法器了,否则我回去用完,毁得连渣都不叫你们找到。”
男人脸色凝重起来:“法器是你能随意毁坏的吗!”
程筝笑起来,满面春风地掏筹码:“不仅毁去,我还有一炷香没用,可以将因果大改、乱改,你管得住我吗?”
“这炉子我可以还给你们,但是,一,让我见玉玲师父;二,周怀鹤由我看着,我怕你们跟我耍心眼,我留他还有用。”
大师父咬牙切齿,挥手叫小道士们收了桃木剑,“你先把炉子给我带过来!”
程筝摁开手机,点了几下。
“这是干什么?”
她说:“叫美团跑腿啊,我还再跑一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