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开学,万朝名人都来上课了!◎


    一个时辰后。


    王贞仪抱着一大箱自制的天文观测器械,快步穿过传送门,一抬头,就看见对面门中乌鸦鸦走出了…….一大群人。


    浩浩荡荡,数十个。


    她看了又看,一度怀疑是自己在黑暗中观星太久,视力出了点问题。


    不会吧,这么多人一看就是来自同一个位面,都是过来当导师的?


    她震惊地后退一步,就听见后方有人轻咦了一声,是一道十分轻柔动听的女声:“阁下小心……”


    “哎呦,对不住!”


    王贞仪赶忙回过身,飞快地伸手将对方拉住,转头一望,忽而眸子熠熠生辉地亮起,脱口赞道:“这位姐姐,你好漂亮啊!”


    这是个年轻女子,烟轻丽服,雪莹修容,纤眉范月,高髻凌风,颦笑间自成一派殊色无双。


    王贞仪见对方抱着琵琶,迁延凝步,便热情地上前,挽住了对方的手:“姐姐想必就是周皇后吧,今日一见,果然国色天香!”


    而后又是:“姐姐的手这般白净美丽,肤若凝脂,一看就是弹琵琶的手!”


    “姐姐你身上好香,馥郁若兰,静雅如水,我能抱你一会,也染上这个香味吗?”


    如此架势,让万朝观众不禁感叹,好一个每次一遇见漂亮小姐姐就走不动路的登徒子(大雾)。


    王贞仪女史,不愧是能结交遍宇内才媛闺秀,致力于给各路姐姐妹妹排忧解难的奇女子啊。


    为了帮助看病不幸遇见庸医的一号姐妹,她精通医术,学会了开药方。


    为了帮助不良于行的二号姐妹振作起来,她勤奋学习骑射,发必中的,跨马如飞。


    当然,还有和她经常诗文唱和、举办闺中聚会的三号~n号姐妹。


    数量之多,《德风亭集》厚厚一大本都装不下,不仅有初集、还有二集、三集,共计十三卷。


    周娥皇被小姑娘紧紧拉着手,充满期待地望着,神色有些错愕。


    不是,这么不见外的吗?


    她生性沉静内敛,又长居在规矩森严的禁宫中,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


    但是吧,没有人能拒绝王贞仪这么可可爱爱又热情的小太阳。


    没有人!


    所以,她最终还是温颜一笑,抬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黛眉间染上了些许无奈之色:“你呀,想抱就抱吧。”


    王贞仪:嘻嘻。


    此刻,传送门再度亮起,为了不挡住后来者的路,二人便暂时挪到了一边。


    这次来的,是一位撑伞徐行的乌衣文士。


    门那边还飘着雪,落如潮涌,片片冰莹被长风吹散,顷刻间将眉边发上染作皎洁的素白。


    缓步出阊阖,人好似在画中行走。


    帝城的熙攘风光都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冰封,静寂无声,簌簌的飞雪渐渐覆满了衣衫。


    美人迈兮,音尘阙。


    众人看着他走来,陡然想起了一桩《宋书》记载的佳话轶事:


    “大明五年正月戊午元日,花雪降殿庭。


    时右卫将军谢庄下殿,雪集衣。还白,上以为瑞。于是公卿并作花雪诗。”


    满朝公卿见了他的风姿,决定共作雪花诗,纪念这一幕。


    正所谓,“谢郎衣袖初翻雪,荀令熏炉更换香。”


    王贞仪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对他招招手,谢庄便走到了近前。


    “阁下如此风采,果然是我们金陵人啊”,王女史兴致勃勃地说。


    原来是老乡,谢庄的态度一下子便亲近了许多,你一言我一语,谈起了不少家乡趣事。


    到后来,就连周皇后都加入了谈话。


    三人虽然年代迥异,祖籍也各不相同,但都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谈古论今,颇有共同话题。


    在王贞仪的年代,南京叫做江宁;在周娥皇的年代,南京叫做金陵;而在谢庄的年代,则是建康城。


    一旁,负责地面接待的蒋琬听了满满一耳朵,叹为观止。


    当即伸手往旁边一指:“梁朝的人来了,那里也有好多你们的同乡,比如昭明太子萧统。”


    “你怎么胡说八道!”


    不料,王贞仪却很不满:“昭明太子出生在台城,我们是内江宁,和他算哪门子的同乡?”


    “是啊,相隔足足有二三十里地呢”,谢庄摆了摆手。


    周娥皇细细一思忖,也道:“台城已经靠近鸡鸣山了,和我们完全不是同一个地方。”


    蒋琬:“……”


    一位观念朴素的湖南零陵郡人大受震撼.jpg


    天呐,现在相隔区区二三十里地,都不能算同乡了?


    “原来那边一次来了这么多人的队伍,就是梁朝啊”,王贞仪有些无语,怎么不干脆把整个朝堂都一起打包带来?


    这么说,在最前边带队的,就是沈约了。


    确实是绝世无双的美人,难怪经常被后世拿来和潘安并称“潘沈”。


    但是吧。


    他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划掉),围绕的妖魔鬼怪(再划掉),围绕的各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是不是太密集了一点?


    ……


    “都看过来,买定离手了啊!”


    就在此时,张煌言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押注的账盘,向众人挥了挥。


    “本次万朝书院采用二人间的居住方式,现在下注,猜测沈约最终会选择和谁一起住,有机会赢得大奖!”


    众人一怔。


    好家伙,还得是你路子野。


    外快不赚白不赚,我们为的不是钱,主要是想凑热闹!


    已经抵达的若干导师和学生们,纷纷一拥而上,要求张煌言给出更多信息:“快给我看看!”


    张煌言不慌不忙,反手掏出一张纸条,挨个把名字点了一遍。


    “昭明太子萧统,赔率1.1,一出生就通过抓周,确认了要沈约当老师,从此,老师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可谓是典型的师宝。”


    “范云,赔率1.2,昔年故交,并肩开国,沈约的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之人。”


    “陶弘景,赔率1.5,虽为华阳道祖,太上忘情,却亦为这一人难舍红尘。平生心如止水,十余年唯一一次恸哭,是未来听到了沈约的死讯:我有数行泪,不落十馀年。今日为君尽,并洒秋风前。”


    “何逊,赔率1.8,在他苍凉流离的生命中,沈约好似一道照彻万物的光。沈约对这位才华横溢的后生少年欣赏备至,一日三复,犹不能已。李商隐有诗赞曰:沈约怜何逊……”


    “王筠,赔率2.0,他虽然对沈约一片真心,冰清可鉴,《梁书.王筠传》中,沈约的篇幅占了一半以上,比他本人的剧情还多。但沈约,似乎只将他视为早死白月光——谢脁的替身,甚至还残忍地告知了他真相:「自谢脁诸人零落尽,平生欢好,殆将都绝,不谓疲暮,复逢于君。」”


    不远处,王筠听到这里,顿时对着张煌言怒目而视。


    这人怎么说话呢!


    什么叫早死白月光的替身,到底会不会用词!


    分明是成功上位文学,一代新人换旧人!


    张煌言毫不理会,继续读稿:


    “任昉,赔率2.2,早年视沈约如白月光,后因沈约不搭理他,因爱生恨,乃舍己之长,转好著诗,欲以倾沈。虽然态度很冷漠,但沈约让他穿女装罗裙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地听从换了女装。”


    “刘勰,赔率2.5,沈约是他生平中最重要的人,他刚写完《文心雕龙》,因为孤儿出身家境寒微,无人愿意欣赏,只好趁沈约出行,一个飞身蹿出,拦在车前,献上书稿。沈约果然青眼有加,将他带回家中,自此,才有了这部巨著的盛行。”


    “韦睿,赔率3,他那早死的兄长韦纂与沈约关系很好,沈约曾告诉梁武帝:「恨陛下不与此人同时」,而韦睿长得很像他兄长……”


    张煌言念了一通,最后话锋一转,大声道:


    “赔率仅供参考,还望各位理智下注!”


    众人顿时犯了难。


    好像每一条都很有道理的样子,每个人看起来都和沈约关系不错,我们究竟该如何选择呢?


    “这还用想吗”,霍去病掏出几粒圆滚滚的小金豆子,递给张煌言,“我投赔率最高的那个,没错,就是韦睿。”


    “不管沈约选谁,我晚上都直接去他房间把他捉走,送到韦睿那儿……”


    张煌言眉头跳了跳,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不许做规则以外的事情”,他清清嗓子,告诫道。


    霍去病遗憾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痛失一条发家致富之路。


    “你这个名单列得不太对。”


    徐光启端起了一副数学人的严谨,当场掏出一个表格,开始重新计算赔率,“首先,得加上沈约的祖宗沈林子,我认为,沈林子的赔率应当位列第一。”


    “还是谢晦吧”,王贞仪说,“谢晦也是他祖宗。”


    “你根本不懂赔率”,徐光启信誓旦旦地说,“沈林子是亲爷爷,但谢晦只是表外公,亲疏有别……”


    “分明是你根本不懂谢晦”,王贞仪却十分理直气壮地说,“别说是表亲了,就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干亲,他都能轻而易举地抢过来!”


    好有道理啊,不愧是王女史,徐光启竖起大拇指,立即将谢晦列到了名单第一位。


    “很好”,张煌言从善如流,随即进行了更改。


    众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就随便押了点小玩意,主打一个凑热闹。


    也有人决定实地观察一下,提高胜率,有点好奇在沈约旁边,正在和他言笑晏晏、亲密交谈的那个文人是谁。


    看年龄也不像昭明太子啊,莫非就是赔率第二的范云?


    众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太大,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明眸中掠过一丝浅淡如星的笑意,唇角微弯道:“在下柳恽。”


    众人:???


    不是,你谁啊,赔率名单上有你这个人吗?


    “你这准备工作怎么做的”,当即便有人神色不善,伸手揪住了张煌言,质问道,“为什么独独把他漏了,二人一看就关系很好,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眼看群情激愤,张煌言也是百口莫辩。


    天地良心,他这份赔率名单,分明是根据《梁书》、《南史》、以及万朝评论区的八卦制定的。


    谁知道柳恽,究竟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史书里也没见你二人知交莫逆啊?


    柳恽不禁摇头,告诉张煌言:“那你读书还是太不精细了。”


    他立性贞素,以贵公子早有令名,书法、琴、棋、医学无一不精,且都是冠绝天下的水准。


    用梁武帝的话说,就是“吾闻君子不可求备,至如柳恽可谓且美,分其才艺,足了十人。”


    当然,比起沈约还是欠缺了亿点点。


    所以,柳恽对沈约颇为仰慕,当年在西邸就时常追在对方身后,现在还在和沈约一到制定音律。


    众人一听,顿时发出了嘘声。


    柳文畅,你瞅瞅你。


    从前同在竟陵王西邸交游,人家沈约是一代辞宗、世人景仰,你却连“竟陵八友”都没混进去。


    成名太晚,还能怪大家忽略你?


    柳恽眼看众怒难犯,只得悻悻一摆手,说:“算啦,我不抢了,我去找我爷爷一起住。”


    上次亲人团聚卡,沈约已经见过了沈林子,他却还没见过他的叔爷爷柳元景。


    众人哎了一声,见柳恽不阻碍大家赚钱,神情又变得和善了起来,纷纷表示:“还算你有眼力见识。”


    ……


    张煌言开始统计下注情况。


    忽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一旁伸过来,夹着几张金箔,语气悠悠地说:“我投谢康乐。”


    张煌言怒上心头。


    谁这么胡来,乱投名单上根本没有的人,分明就是在惹事生非,故意增加他的工作量!


    当即一抬头:“我告诉你,像你这种行为……”真的很过分!


    李白负剑而立,风神洒落,微笑注视着他,似乎带着一丝询问之色。


    张煌言闭了闭眼,到嘴的话生生一转:“真的很值得提倡。”


    “我建议,应该听从冠军侯的想法,晚上把沈约捉了送到谢灵运房间去。”


    一旁的霍去病:“……”


    不是,你现在又要了?


    他转头拽住郑经,由衷地感叹道:“这位张先生——你世伯,当真是奇人。”


    奇就奇在底线非常灵活,约等于没有底线。


    郑经在家天天被张煌言“迫害”,早就习以为常,赞同地点点头:“我世伯确实是亘古奇人,这我就不得不提起一件他的往事…….”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小时候跟人打赌学憋气,险些把自己活活憋死的。


    虽然他世伯现在看着聪明,雷厉风行,但他小时候傻啊。


    郑经说得正高兴,忽觉脖颈里陡然升起一阵凉意,好像有一种脑瓜子要和身体说再见的感觉。


    僵硬地抬头看去,见张煌言面无表情地瞅着他,眼底缓缓升腾起了一丝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