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念及此，也不反驳，直接干脆利落道：“今日是个误会，我以为夫君跟柔嘉夫人不清白，毕竟您也知道，当初夫君曾经跟柔嘉夫人定过亲，虽说后来退婚了，可二人互相惦念着。”


    她说着，又哽咽一声：“我嫁进来后，夫君待我不仁，先前还出了那层丑事，我听闻他跟寡妇牵扯不清，一时气急，过去砸了柔嘉夫人的铺子。”


    “该怎么赔偿，只管请柔嘉夫人发话，我都会赔偿的。”


    她这态度倒是挺好的，可惜才说完，就听外面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齐少夫人一句误会，就可以随便打砸旁人的店铺么？今日砸的是我，所以我还能给自己讨公道，他日若是欺负到老百姓的头上，岂不是百姓们有冤无处诉，只能被你欺凌致死？！”


    姚兰枝这话一出，也让张氏的脸色骤然变了。


    她本来想给自己开拓几句，这事儿过去就算了。


    谁知道姚兰枝居然还追到了这里！


    但张氏也知道，现在不是跟姚兰枝辩驳的好时机。


    她眼下已经理亏了，若是再咄咄逼人，倒是显得自己名声愈发不好。


    这里已经有一个要栽跟头的齐琳琅了。


    念及此，张氏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最后只说：“今日的确是我的不对，对不住柔嘉夫人，你只管说我要怎么做，我都可以补偿你。”


    说到这儿，张氏又哭了一声，道：“我今日确实气昏了头，内宅妇人，原就只能仰仗夫君……”


    但姚兰枝可不听她这一套，反而说：“齐少夫人别对着我哭，毕竟我不是你夫君，也不是我在外白嫖不给钱，让人花魁找上了家门啊。”


    她直接旧事重提，前几日那一桩丑闻，在场的可都是有所耳闻的。


    那简直是精彩绝伦！


    谁能想到呢，尚书府的公子，比他们小老百姓不要脸多了！


    张氏当时就脸上挂不住。


    她再怎么着，也是齐盛朝的发妻，他丢人，自己也得陪着丢脸！


    张氏在心里对姚兰枝的恨意更深，嘴里却是可怜得很：“柔嘉夫人，还请您明示。”


    姚兰枝道：“都说了，我是升斗小民，被打砸了也不敢私下报复的，更不会因为在谁家里受了气，就出来找旁人的麻烦。”


    姚兰枝连捎带打的，嘴里说话难听，让张氏的脸色青白交错。


    姚兰枝才不紧不慢地给鲁岳行礼：“大人，按着国法，这事儿该怎么处置？”


    都来报官了，别问她啊。


    律法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她可是最守法的！


    姚兰枝这模样，差点让鲁岳绷不住了。


    老祖宗说话是有道理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姚兰枝一张口，就让对方哑口无言了。


    骂得真难听啊，偏偏还不带脏字。


    鲁岳轻咳一声，压住了那点笑意，才正经道：“按着国法，那就是杀人偿命，打砸赔钱。”


    他跟姚兰枝讲：“柔嘉夫人着人算一下，看看打砸的要赔多少，照价赔偿就是了。”


    说着，又道：“当然，还要多赔一部分，毕竟你打砸的，吓到了店里的客人，影响了做生意，这些都得算进去的。”


    鲁岳问：“张氏，你可有意见？”


    张氏的意见多了去了，但她敢说什么。


    她不敢。


    所以只能憋憋屈屈地点头：“妾遵从大人命令。”


    而后，看向姚兰枝：“不知柔嘉夫人需要我赔偿多少？”


    姚兰枝对此早有准备。


    她直接喊来了账房。


    然后，就听到账房开始报价格。


    “山水屏风一对八百两，前朝古画一副三千两，黄杨木桌子一套六百两……”


    林林总总的，直接报了长长的一段名单。


    只听得张氏脸色越来越白。


    到了最后，她甚至站立不住。


    尤其是当那账房说了一句：“折合总价，三万七千六百八十二两四钱！”


    张氏瞬间歪到了一旁的丫鬟身上。


    偏生这还没完呢。


    待得那账房报完了之后，就听姚兰枝又道：“按着大人所说，刨去先前的那些损失，剩下要安抚客人、赔偿损失，再加上给伙计们的，给两万两银子也就罢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吟吟的：“这样，看在齐尚书的面子上，不如就抹去一个零头，两项的钱，一共给我五万两银子，这事儿就算了结了。”


    姚兰枝这话一出，张氏再也忍不住，也维持不住那一副柔弱的样子了。


    她指着姚兰枝的鼻子，气愤地质问：“你，你这是敲诈勒索呢？”


    太过分了！


    姚兰枝简直是过分得很，上下牙齿一碰，就敢跟她要五万两银子？


    她砸的是金窝还是银窝呀！


    姚兰枝也真敢要！


    张氏气得不行，汁姚兰枝还能挤兑她：“这话说的，我不过是依据律法行事，所有的赔偿，也都是有依据可循的。”


    她说：“你打砸的时候，不问问我店里值多少钱，现在砸完了才心疼钱了？”


    姚兰枝笑眯眯地给人心上捅刀子，半点不介意自己这刀子捅得有多疼。


    张氏脸色当时就难看下去，咬牙说：“你那个铺子加起来都未必有五万两，你倒是很会狮子大开口。”


    张氏说着，又道：“你也少拿那些有的没的糊弄我，我也是管家的，当我不知道，这所谓的账本里有多少猫腻么？”


    别的不说，就说那下人采买，一个管事都能吃得满嘴流油了，就凭着这样子的铺面，也敢跟她要这么多。


    姚兰枝是打算用她一个，喂饱多少人呢？


    张氏气急败坏的，倒是姚兰枝半点不生气，只说：“齐少夫人管不好家里，只管回去之后整顿你的家事，这可与我无关。但是，我铺子里的账本可都是干净的，我的人也是干净的。”


    这些人自己黑习惯了，就以为旁人谁都不清白？


    不过话说回来了，她就是狮子大张口又怎么了？


    “当初我也不是求着你砸的吧。”


    张氏被她这么明目张胆的话给气到，咬牙说：“你这还不是敲诈勒索？！”


    姚兰枝冷笑一声，格外好心地提醒她：“这罪名我可不承认，毕竟，上一个敲诈勒索的是你夫君。他带人去我铺子里闹事，结果自己反而被责罚。”


    说到这儿，姚兰枝又给张氏的心口精准戳刀：“你们夫妻二人倒是很有意思，他来栽赃嫁祸我，你来打砸我的铺子，怎么，你们的商量好的，要跟我过不去？还是说，觉得我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所以来欺负老实人？”


    姚兰枝这话，张氏气得都要炸毛了。


    “……你算什么老实人！”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老实人？


    她分明就是最奸猾的！


    就姚兰枝这等小人，下次若是犯到了她的手里，她必然让姚兰枝好看！


    张氏气急败坏，姚兰枝则是懒得跟她打嘴炮，而是看向了鲁岳：“大人觉得，我这要求可公道？”


    鲁岳说：“我一个当官的，不懂什么做生意，但凡事都是有价目的，若是你拿出的价目不是唬人，那就是公道的。”


    连鲁岳都这么说了，张氏也知道这事儿板上钉钉。


    偏偏姚兰枝还要说：“当然，我也不是非得要钱，毕竟我也不缺这点。”


    她笑眯眯的，跟张氏讲：“你若是不想给钱，也可以选择坐牢抵债，到时候你坐牢够了，我就当这钱打水漂也无妨。”


    姚兰枝义正言辞：“反正我要的只是一个公道，不管是赔钱还是坐牢，只要给了我公道，这事儿就算是了结了。”


    她这话说得还挺宽宏大量的，可是张氏又不傻！


    什么叫做“坐牢跟赔钱二选一”，这分明就只给了自己一条路。


    她一个堂堂的齐家少夫人，若是进了监牢，到时候还有脸见人吗？


    张氏气急败坏，但是最后不管再生气，也只能低头认栽。


    但看着姚兰枝的表情里，满满都是怨气。


    “……好，我给钱！”


    亏得她这些年，也积攒了些积蓄，否则的话，今日还真的拿不出这笔钱。


    可是……这也差不多是她全部的身家了。


    这姚兰枝一张口，是要了她半条命去！


    张氏十分不舍得，给银票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了。


    偏偏姚兰枝还要说：“实在不行，你坐牢吧。”


    她诚恳地跟张氏讲：“反正齐家也不差你这一遭丢人的事儿，谁能有齐盛朝丢脸呢？”


    齐家上下都不清白，丢人丢习惯也就不在乎了。


    面子还能比钱更重要啊？


    姚兰枝这话说得十分诚恳，她发誓自己真的是好心劝告呢。


    结果她劝完之后，那张氏就更生气了，看她的目光里，恨不得杀了她！


    “……姚兰枝，风水会轮流转的。”


    她咬牙切齿，只觉得心上都不是滴血了，都快要血崩了。


    张氏恨得要死，姚兰枝则是道：“好说，会的。”


    可不就是风水轮流转么，当初齐家欺辱她，如今颠倒过来，也该齐家倒霉啦。


    张氏给完了银钱，连小姑子都不想顾了。


    今日，若不是齐琳琅一直在耳边撺掇，给她出的主意，她也不至于落得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