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战士们被召集开个简单的班务会。


    平日里最能折腾的鱼小天，此刻头歪在桌上。


    贾肖梓也好不到哪去，两只眼皮耷拉着，显然已经神游天外。


    整个房间里，甚至能听到打鼾的声音。


    他们感觉自己现在只要脑袋一沾枕头，就能立刻昏死过去。


    实在是太累了。


    然而，门口又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吱呀——”


    门被推开，教导员龚帅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容。


    “同志们，辛苦了。”


    “唰！”


    刚刚还东倒西歪的一屋子人，瞬间弹坐起来。


    个个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睡意？


    什么睡意？全他妈吓没了！


    龚帅温和地摆了摆手：“大家别紧张，坐下，坐下。”


    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笑意更浓。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又是“好消息”三个字。


    在今天，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了！


    “噌！”


    鱼小天声音都在发颤。


    “教……教导员，您别吓我们！我们胆儿小！”


    王猛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脸。


    “不是吧？又来？大半夜的，难道要去坟地里练胆？！”


    “我滴娘，我就知道那顿饭是断头饭！”


    马宝国捂着心口，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样子。


    “吃得有多香，练得就有多惨！古人诚不欺我啊！”


    整个房间里，哀嚎一片。


    他们已经被林业的“好消息”，给整出应激反应了。


    看着众人如临大敌的模样，龚帅哭笑不得。


    他知道林业，给这群菜鸟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都安静！今天的训练，还没有完全结束。”


    龚帅抬高了音量，但语气依旧平和。


    “我没有大队长那种恶趣味。最后这个科目，不耗费体力。”


    他环视一圈，缓缓道。


    不耗体力？


    所有人都愣住了，狐疑地看着他。


    龚帅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进行文化课考试。”


    “考完，今天的训练就正式结束，所有人立刻休息。”


    文化课考试？


    这四个字让宿舍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一个个瞪着眼睛，嘴巴半张，表情精彩纷呈。


    “完了，我从小就怕考试，我宁可再去扛一天圆木！”


    “这时候考试，不就是故意让我们不及格，然后找个由头往死里整我们吗？”


    “我懂了！这是要从精神层面摧残我们！杀人诛心啊！”


    不过，庄毅和张晓武这两个大学生兵，脸色松弛下来。


    动脑子，动笔？那不是他们的强项吗？


    总算不用再跟泥巴和圆木打交道了！


    更多的人感觉到疑惑，魔鬼地狱周还要考文化？


    不是说好的极限体能吗？身体精神双折磨啊！


    龚帅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有多做解释。


    他从身后拿出一叠试卷，开始分发。


    “每人一张，时间三十分钟。开始！”


    试卷一到手，所有人立刻傻眼了。


    这哪里是试卷？


    这简直就是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和《脑筋急转弯》的混合体！


    【请写出88式狙击步枪的有效射程、全枪长度、弹夹容量以及在潮湿环境下的三种紧急保养方法。】


    作为狙击手的柯晨宇和程财看到这题，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这不就是送分题吗？


    程财笔走龙蛇，自信满满，不到一分钟就写满了答案。


    柯晨宇则更为严谨。


    不仅写了标准答案，还在标注了不同温度、湿度、风速下弹道的偏移数据。


    张晓武，回忆着之前看过的武器手册，一字一句地写了上去。


    而其他人，抓着笔杆，面面相觑。


    他们对狙击枪不是专精，顶多知道个大概。


    至于紧急保养方法？


    用嘴吹吹算不算？


    【你和大队长同时掉进水里，水里只有一块仅够一人趴上去的木板，而一百米外，敌人的狙击手正瞄准着你们。你该怎么办？】


    这题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他么是什么鬼问题？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


    王猛几乎没有犹豫，奋笔疾书


    “当然是让大队长趴木板上！他经验丰富！我听他指挥，在旁边打掩护，潜水游走，吸引火力，保存有生力量！”


    鱼小天眼珠子一转，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我会和大队长一起把木板推向一百米外的敌人！告诉他，我们是来投诚的！等他放松警惕，我再一个猛子扎过去，夺了他的枪！”


    张晓武则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分析起了水的浮力、木板的承重、子弹入水后的折射率……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此题条件不足，无法给出最优解。需要考虑水流速度、敌人狙击枪型号、以及大队长的体重和肺活量。”


    丁小宁，在纸上写了简短的一句话。


    “放弃木板，目标太大。和大队长一同潜入水下，分头行动。”


    【翻译以下英文句子，并阐述其在战场上的战术意义：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这下，连庄毅都皱起了眉头。


    这句他认识，哈姆雷特的经典台词。


    可这玩意儿跟战场有什么战术意义？


    他犹豫半天，写下。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战术意义：在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前，引发士兵对生命和使命的哲学思考，从而坚定其战斗意志。”


    写完他自己都觉得扯淡。


    其他人更是抓耳挠腮。


    程财看着这串鸟语，灵机一动。


    “土鳖或不是土鳖，这是个问题。战术意义：在战场上快速甄别敌我双方的文化水平，学历高的可能是指挥官，优先狙杀！”


    马宝国更是惊为天人。


    “此乃我军的暗号！当友军高喊‘土逼’，我方就应该回答‘弄死土逼’，然后一起冲锋！”


    【如果你是一种食物，你希望自己是什么？为什么？】


    所有人都被这道题给干沉默了。


    这跟打仗有半毛钱关系？


    丁小宁的答案依旧简短：“子弹。目标明确，使命必达。”


    许三观憋了半天，老老实实地写道：“馒头。因为……能吃饱。”


    陈大牛想了想，写。


    “土豆。埋在土里不显眼，但实在，能做成各种菜，管饱。”


    鱼小天看到这题，嘿嘿一笑，大笔一挥。


    “我是一盘拍黄瓜！能下酒，能解腻，清脆爽口，人人都爱！最重要的是，拍得越狠，越入味！”


    ……


    煎熬的三十分钟终于过去，龚帅收走试卷。


    整个宿舍里响起了一片如释重负的叹息声。


    每一个人的脑细胞，都随着笔杆被一同榨干。


    龚帅收完试卷，没有公布任何结果，只是微笑地宣布。


    “考试结束，不许走。剩下的时间，自习。”


    自习？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彼此那张憔悴的脸。


    还自习个屁！


    这个命令，比让他们再去扛一小时圆木还要残忍。


    然而，没人敢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间里是强行压抑的鼾声。


    终于，一个小时后，自习结束的哨声响起。


    所有人一股脑冲向澡堂，胡乱地冲掉身上的汗水，然后一头栽到床上。


    太累了，所有人都只想睡个天昏地暗，再也没有任何的杂念！


    大脑彻底宕机，陷入了最深沉的昏睡。


    ……


    凌晨三点半。


    训练基地线条笔直硬朗的建筑轮廓，在浓稠的夜色中沉没。


    月光下，林业缓步走来，侧耳听着寂静黑夜里此起彼伏的鼾声雷动，唇角微微勾起，旋即他在宿舍楼下的空地停了下来。


    自言自语一声。


    “睡得真香啊，看来时间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