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收敛笑容，一声令下。


    “程财，单杠一准备！”


    “是！排长！”


    程财走到单杠下，靶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程财这小子，运气真差。”鱼小天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


    “排长让他选，他怎么就选了单杠一？”陈大牛一脸费解。


    他也渐渐熟了排长的尿性，未知的风险肯定更可怕！


    许三观倒是没心没肺，呲着个大牙乐呵呵地说：“单杠一练习，多简单！不像环腹绕杠，上次差点把肠子都甩出来！”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郑兵和庄毅同时投去一个看傻子似的眼神。


    简单？


    在林业手里，还有简单这两个字？


    那是对这个阎王最大的误解！


    程财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上杠！”林业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程财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跃，双手牢牢抓住冰凉的杠身。


    “一！”


    程财咬牙引体向上，下巴稳稳过杠。


    “二！”


    身体下放，双臂伸直。


    “一！”


    “二！”


    ……


    节奏不快不慢，程财做得还算轻松。


    周围看热闹的兵觉得排长这次似乎手下留情了。


    这不就是最基础的训练吗？


    然而，当林业数到第五个，喊完“二”之后，声音却戛然而止。


    程财顺势下放身体，双臂保持弯曲，准备迎接下一个口令。


    然而，时间仿佛静止了。


    林业他双手抱胸，神情淡然，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靶场上只剩下远处打靶的枪声和士兵们的呼吸声。


    一秒，两秒，十秒……


    程财就那么吊在半空中，双臂弯曲成一个极耗费力量的角度，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肱二头肌和背阔肌上。


    起初只是酸胀，但很快，那种酸胀就变成了刺痛！


    他额头开始冒汗，不解地看向林业，却只看到一个冷漠的侧脸。


    林业双手抱胸，神情淡然，仿佛把他忘了一样。


    “排，排长？”程财的声音有些发颤。


    林业这才把目光转过来，慢悠悠地开口。


    “我不喊口令，你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准动。”


    程财的脸瞬间就绿了！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玩法？！


    “怎么，吊不住了？”林业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今天下午训练结束前，你要是掉下来了，晚饭就不用吃了。”


    没！晚！饭！


    这三个字像三道天雷，劈在程财的脑门上！


    他瞬间想起了中午那红亮诱人的红烧牛肉，那香气扑鼻的葱爆羊肉，那金黄酥脆的油焖大虾！


    “咕噜……”


    一想到这些，程财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现在这种牲口般的训练强度，一顿不吃都饿得眼冒金星。


    要是晚饭没了，明天怕是连枪都抬不起来！


    这是要他的命啊！


    “都围在这干什么？枪都练好了？”林业声音陡然转冷。


    “都给我滚回去训练！谁的成绩退步了，就去陪他！”


    “呼啦——”


    人群瞬间作鸟兽散，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靶场上，只剩下程财一个人，像块腊肉一样孤零零地挂在单杠上。


    战士们虽然散开了，但议论声没停下。


    “我的妈呀，这也太狠了！就这么一直吊着？这胳膊不得废了？”王猛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以前觉得连长狠，现在跟咱们排长一比，连长简直就是菩萨心肠。”张努力感慨道。


    鱼小天躲在靶位后面，压低了声音:“上次那个俯卧撑就够变态了，这次更绝！直接诛心！我跟你说，咱们排长，不能叫排长了。”


    “那叫什么？”贾霄梓问。


    “林阎王！”


    鱼小天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却无比肯定。


    “没错，就是索命的阎王爷！你看程财那张脸，跟见了鬼一样！”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称呼，简直是为他们排长量身定做的！


    杀人诛心，手段层出不穷，这不就是索命的阎王爷吗？


    这个外号，仿佛一道闪电，瞬间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林阎王这个称号，在二排内部，甚至是整个七连，不胫而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程财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的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种撕裂般的剧痛！


    酸、麻、胀、痛交织在一起，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肌肉！


    汗水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他却连抬手擦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死死咬着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掉下去！绝对不能！


    为了红烧肉！为了大虾！


    为了活下去！


    太阳西斜，灼热的阳光变得温和，靶场训练终于结束。


    林业吹响了集合哨。


    程财如同听到了天神的赦令，手臂才骤然一松。


    “砰！”


    他整个人直挺挺地从单杠上摔了下来，像一滩烂泥砸在地上。


    “我……我的胳膊……它嘎了！”程财躺在地上，生无可恋地哀嚎。


    他想用手臂撑着身体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财哥，你练成无骨鸡爪了！”


    鱼小天凑过来，伸出手指戳了戳程财软绵绵的手臂，啧啧称奇。


    “滚蛋！”


    郑兵一脚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鱼小天踢开，蹲下去，和陈大牛一左一右把他搀扶了起来。


    程财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但是眼睛就是不受控制的一酸。


    晚饭时间，他是被战友架进食堂的。


    他被按在座位上，看着战友们把饭盆堆成小山。


    菜跟中午不一样了！依旧丰盛无比！


    战斧羊排！蒜蓉粉丝蒸扇贝！麻辣小龙虾……


    每一样都闪着诱人的光泽，香气更是霸道地往他鼻子里钻。


    他饿啊！饿得前胸贴后背！


    可是，他连拿起筷子的力气都没有。


    完了，今晚的肉，吃不着了……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一大块扇贝伸到了他的嘴边。


    郑兵一脸的不耐烦地吼道：“张嘴！看你那点出息！不吃饱明天怎么挨训！”


    程财鼻头一酸，下意识地张开嘴。


    扇贝入口，蒜香浓郁，那幸福的滋味瞬间在味蕾上爆炸！


    他含着肉，眼泪汪汪地看着郑兵，呜咽着说不出话。


    “行了啊，下一个！”


    鱼小天抢过筷子，夹起一只油亮的小龙虾，还自己剥了壳。


    “来来来，尝尝我这只，讲究一个干净利落！啊——张嘴！”


    王猛一脸嫌弃地凑过来：“哎呀，慢点喂，油都溅到我脸上了！”


    他嘴上抱怨着，手里已经拿起一大片撕好的羊排递到程财面前。


    就连一向冷漠的庄毅也默默地加入了投喂的行列。


    整个五班围着程财，你一筷子我一勺，场面既滑稽又温馨。


    程财的嘴就没停过，从一开始的感动，最后只剩下机械地咀嚼。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被一群好心的土匪强行灌溉。


    林业嘴角带着笑，安静地吃着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