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犹幸慢慢地，在手中凝结出脱手镖。


    崔续雪似乎注意到动静了，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踢着泡泡，从他们中间滑过。


    燕云厘松开手，恢复到双手环胸的动作。陶犹幸慢慢地放松手指，脱手镖慢慢消失。


    “妈的！你们有什么事？以和为贵！”


    陶犹幸笑眼盈盈：“没事啊。”


    毕竟都是我画的孩子。


    燕云厘不说话，眉毛皱得更深了。


    他感觉到崔续雪的目光先从自己身上移开，而后又落在自己身上。他开口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就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无伤大雅了啦，”陶犹幸笑说，“我就问，现在银蛇链的毒气很深吗？深海妖魔多久会找上我，然后我能不能去……”


    他一个急刹车，“呸”了一声：“啊对不能，我不能离开歇鸦岛。”


    崔续雪蹙眉，停顿了一下，陶犹幸觉得海底安静至极，只有海面上海浪的声音似乎传得很远。


    “海底有个人会算命。”崔续雪看向燕云厘，“是算命神龟，对吧？”


    听得燕云厘“哼”一声，“不然呢。要算命直接找深海神龟，找我做甚？还让我看到这俩货。”


    这傲娇主角怎么回事。陶犹幸摇摇头叹气：被亲儿子讨厌了！


    崔续雪摇摇头，看向燕云厘：“我们不知道算命神龟在哪。”


    陶犹幸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燕云厘：“算命神龟什么都能算吗？”


    “能，活了五百年，无所不知。”有人回答，只不过是崔续雪。他顿了顿，眼神晦暗不明，像有几只大红色灯笼在黑夜闪烁：“只不过，费用很高，很喜欢宰人，他妈的！”


    “喜欢宰人？”陶犹幸重复，不过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他前段话上。


    什么都能算的话……


    陶犹幸脑子里慢慢涌出一个念头：那算命神龟，知不知道该怎么去陆地？自己能不能安全到陆地？


    如果可以……


    那自己带着时醉归，趁崔续雪不注意马上就走。那时候自己心里有个底，无后顾之忧，不必太担心迷路物资不熟被崔续雪捉回来打断筋骨闭关半月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崔续雪突然大声：“陶犹幸你在听没有？”


    “啊，我听着也想着呢。”


    崔续雪开口：“费用很高，要找不要？”


    “找！”


    当然要找！


    *


    燕云厘对路很熟悉，找只灯笼鱼照路。他们走了很久，海底从珊瑚一片到慢慢变少，零零散散几簇。


    这会子，在深海里，他借微弱的橙黄色灯光，看到银尾尾端缺了一半的鱼鳍，只想一巴掌扇自己脸上。


    我的天啊草率了。陶犹幸心里道歉。


    不知不觉中，他们飘进比较黑的地带。少顷，不知怎么，周围的海水突然沸起来。陶犹幸见崔续雪的泡泡离自己越来越远，自己的手臂也被重重一击。


    “嗯？”


    陶犹幸还没反应过来，时醉归突然朝他这里倒，一低头，二人脚离开了泡泡底部飘起来。


    “啊？怎么回事？”


    没人回应，只不过周遭越来越黑。陶犹幸朝外面看去，一堆一小个一小个圆滚滚的泡泡咕噜噜在大泡泡旁边儿滚，灯笼鱼的灯光也消失了。


    眼前是海，是无尽的深渊。


    陶犹幸抓住时醉归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揽，低头对着黑暗说道：“你先抱住为师，别飞出去了，淹死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嗯。”


    他应完，陶犹幸的腰身感觉到一紧。


    “抱紧点哈，感觉你手没力气，感觉泡泡在转起来，你一会儿就被甩出去了。”


    陶犹幸半笑，等细密密的小泡泡球消失，眼睛也睁大，检查大泡泡有没有破洞。一边检查着，他的手却突然凝出来一条银色的绳子，双手把绳子拉直，贴在时醉归背后。


    陶犹幸把绳子绕到自己身后，手把绳子绑死。


    二人被绑在一起。


    过了一阵，保护他们的大泡泡在下沉，陶犹幸只感觉周遭海水渐冷，咕噜咕噜的泡泡声接连不断。


    他推断崔续雪和燕云厘已经不在他们周围。陶犹幸只听到自己头上娘亲给自己的蝴蝶银饰在响，丁玲当啷。


    他们去了哪里？自己又是在哪里？


    他画的浅海，有一片寂寥的黑森林，长满高大的树木，燕云厘喜欢在这里冬眠，他记得清楚。但是海底这么大，他现在不确定是不是。


    如果是，那很简单，陶犹幸知道该怎么离开。


    如果不是，那就不好了。


    “有种抛弃了的感觉。”陶犹幸嘴角勾起，说了出来，而后突然低头，“醉归啊，你看得到为师吗？”他靠感觉把手轻轻放在时醉归的脑袋上，感觉到他的耳朵动了动：“为师跟你绑着。”


    他想了想，还是把银绳解开：“要不先不绑了，你看左边我看右边，先确定这里是哪里，说不定为师认得路。”


    银绳被一丢，陶犹幸朝泡泡边去。手扶着泡泡，却伸手不见五指。


    他皱了皱眉。


    “啊！等等醉归！你那个银蛇链，”陶犹幸突然灵光一闪，银蛇链！在陆地那边是吉祥的象征！只要在温度很高的环境下都会发光！


    那这个在陆地能用的设定，在歇鸦岛能用吗？陶犹幸牵过时醉归的手，伸出自己的手，即将要碰到的时候，稍微停住了。


    要碰吗？要碰吗？


    感觉自己像是在选择两杯水，一杯没毒，另一杯有毒，而自己又必须选一杯喝下去的紧张感和绝望感。


    陶犹幸一咬牙，手掌覆盖上去。为了贴合，他两只手都伸了出来，手背稍微鼓起，也握住时醉归冰凉的手。


    大泡泡在飘，在无尽的黑暗中。像一只漂流瓶，里面是希望、绝望或是写满好奇和探索未知的纸条。


    陶犹幸捂着，没有说话。


    时醉归也不说话。


    突然，手掌好像感觉到什么像是蚯蚓一样细细长长的小虫子在扭动，，手指缝隙中流出银光。陶犹幸咧嘴一笑！


    啊！成功了！


    一股电流滑过手指，每一块骨关节都“突突突”地动！接着手臂也被什么东西啃噬了般，一阵又一阵酥麻。


    不好，陶犹幸心里掀起滔天骇浪，后背咕噜咕噜滚下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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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手也不住地颤抖。他感觉自己有一朵带刺的玫瑰在胸腔里发芽、长大，要长出心脏！


    陶犹幸“呜”一声，低头捂住心脏。


    “师尊，怎么了？”


    “没事，就是感觉被电了一下。”


    “那是自然啊小公子，碰银蛇链呐，能不被电吗。”


    陶犹幸和时醉归异口同声：“谁？”


    “我啊，你们要找的人啊。”这是个极为妖媚的女声，鼻音很重，陶犹幸听声音猜想，应该是蛇蝎美人的长相。


    “怎么，现在我亲自出来，来不乐意了？唉，我可早算到你们要来找我，也算到你们要问我什么问题了。”


    她笑起来，海底“咯咯咯”的声音。


    按住心脏好一阵子，陶犹幸觉得心脏不疼了才松开揪着衣服的手：“姐姐，其实我们看不清的。”


    “嗯我当然知道啊，不过别看我活了五百年，我这双老花眼看你们，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呢。两个都这么俊俏，尤其是那只小狐狸。”


    陶犹幸：“……”


    是的！我画画技术多好！


    那位猜想中的蛇蝎美人好像在步步靠近，脚步声变大。随后，陶犹幸感觉有什么东西覆盖在泡泡上。


    “噢，这里有一盏橘子灯，先点着。免得你们看不清我。”蛇蝎美人的话刚落音，一点点橘黄色的东西慢慢靠近，圆圆的，边缘很不清楚。


    他总算看清了来人。


    蛇……蛇蝎美人？


    那人身体看上去是深绿色的，下巴很尖，绿油油的脖颈上顶一颗圆溜溜的脑袋。不过那张脸算是好看，狐狸眼微微翘起，睫毛很浓密。


    “算……算命神龟？”


    “哦，可算是看清我了。”算命神龟咧开红唇，嘴唇边有一颗媒婆痣，不过并不影响妖艳美貌，加上绿裙子，看起来自信又张扬。


    他疯狂想自己漫画里画的算命神龟。


    那时候她在阴影里，没有露面，让许多读者以为算命神龟，性别：男。


    “嗯？怎么？先说说算命的价格，还是先落地？”


    陶犹幸正要开口，算命神龟摸摸媒婆痣，“落地说吧，免得跟着这小泡泡儿乱飘。”


    说着，她手一点，陶犹幸感觉自己在下降。


    最后落在地上。


    周遭的空气突然就低了，橘子灯依旧亮着，他猜对了，他们所在的位置的确是海底黑森林。周围是松树，仅剩阴影了，小三角形也很好认。


    “说说算命价格吧。跟别人一样，五百金。”算命神龟五根手指头一张开，“不多吧？哦？还是太多了？”


    陶犹幸感觉自己嘴角在抽搐，天啊我为什么要写这么个设定！为什么是五百金啊！


    “不过呢，我和你老朋友也是旧相识，看在这份上，给你少算些，两百金吧。”


    “要不，你容许我算算？”


    算命神龟红唇一笑：“嗯呐，我就在这儿等。我知道的，你很需要算命，我手上也有很重要的东西。毕竟，我能看到你的生死。也知道，你和你旁边那只小狐狸之间的缘分。”


    时醉归开口，感觉很平静：“师尊，她说她知道我们之间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