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所以室内极暗，显得那屏幕尤为刺眼。


    还好，屏幕上没有播放ppt这种晦气的东西，而是出现了四格画面，每一格显示的都是某处的监控画面。


    周寻安一眼就看到了左上角里的穿着牛仔衣的陈东，他正领着那些食客们站在电梯里，说广播刚才通知我们了，只要去四十楼就行。看看旁边显示的时间，他们是比周寻安和沈无用早一些进电梯的。


    右上角的监控画面里出现的则是那位江先生。某个男性员工正搀扶着江先生走出公司，两人一个脸上被划了道深长的口子，一个胳膊上血流如注，不过他们紧紧抱在一起，看上去非常激动：


    “做完了，我们把游戏做完了，去四十楼吧！”


    下面两个并列的监控画面里，则分别是运营组的员工，以及一个端着水杯正跟着同事去楼梯那里的白领——陆槐认得这个女人，就是和他搭话的那四个人。


    目前这些人都遵照了自己听到的规则，要去四十楼，这是对的，没有问题。


    然而，一分钟以后，陈东他们所坐的电梯晃了晃，大门旋即打开。食客们探头探脑地走出去，说不对啊，这好像不是四十楼。


    就在他们打算转身回到电梯里时，只见那陈东正站在所有人的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家。


    当所有人都望向他，这人笑了笑，然后拧下自己的头颅，单手抱在怀里。


    第一格画面至此熄灭掉。


    接下来第二格画面也有了变化。那名男性员工扶着江先生吭哧吭哧地爬楼，越爬越慢。


    男性员工意识到了不对劲：“老板你怎么了，怎么越来越沉了？”


    然后江先生整个人滑落下去，像一张地毯一样柔软地仰面躺在楼梯上，七窍流血，伸出双手紧紧掐住这位员工的腿，直接撕下一大块儿肉。


    画面在这时也熄灭掉了。


    接下来是第三格，第四格画面，这两格倒是没有太血腥的内容，画面停在这些人冲着镜头招手微笑的那一刻。


    ——所有人的嘴角都勾成同一个弧度，脸上的笑容一模一样。


    现在，一个事实逐渐浮出水面，那就是这一路以来，牛仔衣男孩，江先生，还有这大厦里的许多员工......都是鬼。


    他们确实没有骗你，带着你前往安全的四十楼，但他们会在路上杀掉你。


    陆槐早就知道很多人是鬼，这会儿反而是最淡定的人。另一边，在看到第三格和第四格的画面时，梁先生干呕了一声，脸色很不好看。


    当这些画面都熄灭以后，银幕上的内容一变，这次是有人打出了一行黑字：


    “请领取属于你的奶茶。”


    果然，在那排领导们的桌子上，有四杯并列的，乍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奶茶。


    这时陆槐心里很激动，他想，系统总算吱一声了，给出提示。他想快点跑过去，但最终还是选择和大家一起缓缓地走向那里。


    等走近了，四个人很快发现奶茶上还订着外卖单子，而且就是自己昨晚要的。


    除了陆槐以外，其他三人都是先看了看彼此。


    这座大厦里如今出现的怪事太多，关公退，阴童坐，13楼以上的公司又都被卷进奇怪游戏里。而如今，在这广播指定的地点，他们竟然还看到了自己昨晚点的奶茶。


    名为真相的东西似乎正在逼近，但它却像贴地而起的飓风一样，令人隐隐不安。


    伸出手去吧，总得知道那飓风卷起的，是什么。


    梁江找到他的热普洱，周寻安找到他的常温的茉莉奶绿，沈无用晃着他那根本晃不动的0.1元的，名为柠檬水实为八宝粥的奶茶，陆槐则拿起他的冰凉的蜜桃乌龙，四人从左到右，并排站着。


    没人打算立即喝什么奶茶，他们都注意到了旁边放着的奶茶吸管上的包装纸，各自读出声。


    梁江：“和谐友爱，团结协作。”


    周寻安：“多留一个心眼，就是多找一条生路。”


    沈无用：恶鬼，是可以拿来用的。“


    陆槐：......眼下让他把自己的话念出来，他觉得有些羞耻，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离我和我的玉镯远一些。


    记忆在此刻全部归位。


    ＊


    读完自己的以后，沈无用还晃了下身子，并看向周寻安。


    当初在饭馆里听到陈东说什么利用鬼的时候，沈无用其实一直觉得那话耳熟，而周寻安在外面更是听到了“恶鬼是可以用的”这样的发言。


    如今回想起来，那鬼陈东应该是在故意模仿沈无用的发言和做事风格，想误导别人信任他，可惜的是，陈东学得乱七八糟且背离沈无用的本质，以至于周寻安下意识地排斥他。


    现在，这四个人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实际上，他们不知道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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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也很高兴。


    如果说之前系统还在为自己这种小设计得意，觉得送错了奶茶很遗憾的话，那么现在好了，所有人在读到吸管纸上的提示以后，眼神都是一变，完美符合它的预期。


    系统的提示音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响起：


    “欢迎来到凌源大厦。”


    “检测到所有玩家已成功完成组队。


    凌源大厦第一幕结算中……请玩家及时离开大厦。”


    不过接下来的话好像是系统提前录好的音，与现实情况不太相符：


    “恭喜各位在迷雾中找到自己，找回身份，从而顺利地在人群中找到你们的队友......”


    系统也意识到自己放的这段录音不合适，赶紧把这段煽情的话给掐掉，而就在银幕前，那四人看着身边的同伴，也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是笑话系统工作死板，也是在笑另一件事。


    原来这次的副本一开始就送了我们所有人一份大礼，它要我们失去记忆，要我们找回自己的身份，然后找到队友。


    但是多么有趣......奶茶送错，线索交织，反而埋下一颗种子。在人群中，我凭着那一句话，凝视着那人的眉眼。


    听到过“恶鬼，是可以用的”，所以周寻安真正理解了沈无用的与众不同，在他的神操作中，进一步理解这句话和这个人的本质，与他同行。


    看见过“和谐友爱，团结协作”，所以沈无用才会在遇到江先生那群笨蛋之后，意识到梁江把运营组维持成那个样子有多么了不起，在梁江指导他反杀血手印以后，更是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团结，深深地佩服那人，愿意同行。


    注意过“多留一个心眼，就是多找一条生路”，所以梁江会把这句话和周寻安对照起来，更加地欣赏这个人，把他当作自己的同伴，并肩而行。


    而作为唯一一个看对了线索的人，陆槐单打独斗，是很狼狈，当他为了玉镯鬼迷心窍，差点被老太挖去眼珠的时候，是梁江他们在外游说女鬼，驱散迷途人，是沈无用跑来豪掷一个金元宝，说我把摇摇车买下来了，你想坐多少次就坐多少次。


    陆槐让所有人离他远点，可在他说出队友的名字以后，那些人却留意到他这个倒霉蛋，没有抛下他。


    *


    四杯奶茶被轻轻放下。


    ——在这荒诞的世界里，我在找到自己之前，先认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