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用在心里把那抄墓碑的办法盘了又盘，越想越觉得妙。


    钻空子并不难，之前沈无用和周寻安就发现过，那个游戏的规则说得很浅陋，只说得抄公司里的墓碑，那么随便现做一个抄一抄就行，不必真得有一座“墓”，何必宰猫杀龟呢？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位梁先生能想出抄帝王墓碑的办法来，这不单单是钻空子了，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嘲讽这个游戏。


    别的人可能会随便编个名字抄完了事，说不定会出现游戏真的把那个人杀掉的意外，而写秦始皇之墓这种话......


    嗯，有本事你现在跑去秦始皇陵确认，看是你更厉害，还是兵马俑和龙气更厉害。


    可以说，厉鬼想要做一次“震撼人心”的游戏，却是碰上了一个真正懂游戏的大佬啊。


    沈无用还从未有过如此奇妙的时刻，他感觉得出来，自己的灵魂与心，正在为这样的主意而震颤。只是激动得过了头以后，沈无用手一偏，将放在桌上的瓶盖扫了下去，只得弯腰去捡。


    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但当沈无用按着桌子直起腰来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瞥见了桌上的一枚血手印。


    血手印，又是这个！而且还是短暂出现然后快速消失。


    沈无用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血手印消失的地方，旋即他想起身旁还有两个人，转过头去。


    ——果然，周寻安还有那位梁先生也都看见血手印了，梁先生更是蹙起眉头，喃喃道：


    “这又是什么新游戏吗？”


    “不，不是游戏，”沈无用有些黯然地坐直身体，“这个事情跟你们无关，跟我有关。”


    该死的，沈无用以为那一巴掌之后，走廊里的事情就算结束，毕竟他活这十几年，自认为没干过缺德的事，按理来说厉鬼没有缠上他的道理，他以为那只鬼骚扰他碰了壁之后就会作罢。


    却万万没有想到那家伙还能追到这里来。


    如果沈无用这时候是一个人，他没什么好多说的，然而，旁边可还有俩人坐着呢，他要是不解释解释，一来别人会被吓到，把这个灵异现象和游戏联系起来，二来，搞不好会搞出误会，让人以为他和鬼魂之间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因此沈无用不得不好好地回想一下这件事，尽量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讲出来，凸出他的无辜。


    听到走廊尽头出现一个脚不沾地的男孩这里，周寻安好像是彻底听进去了，紧张地问他之后发生了什么。


    本来是不打算细说的，但周寻安问得真诚，很是担心自己的样子，沈无用看看他，再看看面前的梁先生，心一横，把打了那男孩一巴掌的操作讲出来。


    还好，之前周寻安见识过沈无用是怎么薅瓷娃娃羊毛，拿出一个金元宝来的，这个打巴掌的事儿他只用了几秒钟来消化，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


    至于那位梁先生，他似乎对这种行为的底层逻辑非常感兴趣，握着他那杯热茶仔细地问道：


    “你是说，你按哪里，那个手印就会出现在哪里的旁边，这个规则是必然会被印证的，对吧？”


    “是。”沈无用点头。


    要是这个男孩就在这里，沈无用说不定还要再试上一次。不过，这次应该没那么好对付。


    下一刻沈无用站起来，他匆匆扔下一句“我出去一趟”，就要一个人向外面走去。


    沈无用要在外面转一转，看这次有没有能把握的漏洞。


    只是他刚要拉开会客室的门，忽然有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向后一拉。


    沈无用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搞懵了。他回过头，发现拦住他的，竟然是梁先生。


    那人低着头看他，目光肃然，但语气很温和：“要不你跟我来一趟，我们想个办法。”


    说着，梁先生看向周寻安，显然，这个“我们”也包含了周寻安。


    周寻安当即站起：“我们去哪儿？”


    去的是一间被闲置的很大的办公室。一进门周寻安就看到了，这里供着一个很大的神像，上天保佑，那神像没被替换成瓷娃娃，而是正儿八经的半人高的关公像。


    这里说是闲置的，但一尘不染，而且瞧那供台上的摆设，一看就是专门用这里来拜神的。


    “老板请大师设计的，”梁先生关上门，“他很信那位大师，人家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现在，三人站在这偌大的房间里。梁先生上前一步，示意沈无用跟上来。


    梁先生说：“跪下拜一拜吧。”


    但沈无用却是站着不动，他在怀疑这种办法的有效性。


    如果拜拜神就能摆脱厉鬼，很多恐怖电影也许开局五分钟就结束了。而且沈无用这人没那么强烈的信仰，他真的怕关二爷不认他。


    另一边，旁观着的周寻安望着梁先生欲言又止的样子，则像是发现了什么，点出来：“梁先生，你不单单是打算让沈无用拜关公吧？”


    若只是让他拜拜，何必面露犹豫呢？


    显然的，周寻安说中了。梁先生走近一些，俯下身在沈无用耳边低声商量起来，周寻安站得远，可看得出沈无用的眼睛竟然在放光。


    很快，梁先生站直了，退后一些，来到周寻安身边，两人只是交换一个眼神，就都确定了，等会儿他们要负责保护沈无用——如果出事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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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前方，那原本站得笔直的沈无用竟然心甘情愿地跪下，还结结实实给关公像磕了三个响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他们听到阴惨惨的风声，那风声好像在笑，笑庸俗的凡人走投无路，求神拜佛


    ——你们就只有这些能耐吗？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起身以后，沈无用又双手合十向关公拜了拜，难得地恭顺：“弟子冒犯，想为您擦擦灰尘。”


    沈无用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走上前去，横下心来地抬起手。


    带着敬仰之情，他轻轻将左手按上去，抚摸关公像的左侧脸庞，神色郑重无比，看上去真的是信徒在擦拭神像。


    接着下一刻，因为某种必须被执行的规则，一样东西出现在了关公另一边的脸上。


    是血手印。


    看得出来，那只手这次很不愿意，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恐惧。


    它压根就不想触碰神明，更不敢摸神明的脸，但给它定好的规则，成了给它挖好的坑，还逼着它跳。


    血手印这次出现得很迟，接着，这次它不是自己消失的，是被一种力量狠狠地打翻在地。


    ——沈无用垂下手来，平安无碍。


    但与此同时，房间里传来第四“人”的尖叫声。没人看得到他是什么样子，却从这种非人的叫声中听出了什么叫痛苦扭曲，什么叫灰飞烟灭。


    有意思的是，沈无用的脸上没有显出任何的喜悦，他只是在看自己的手，好像被什么给攥住了心，接着他猛然转过身来，望向背后的梁江。


    如果说周寻安是那个会看他放烟花的学长，那么这个人像是实验室的管理老师。


    他踩着一地狼藉走来，不但不责怪沈无用，还拿起一根新的试管，问沈无用要不要与他合作，一起放一个更大更惊世骇俗的烟花。


    *


    这烟花是够大的。


    系统一面嗯嗯啊啊的，敷衍着那边凌源大厦的厉鬼的投诉，一面真的找起自己身上的线，要拔网线，要关音响。


    “他们杀掉了我的化身，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好恨，恨！”


    “啊啊啊王八蛋啊！”


    系统想说这话不对，你那个化身曾经作恶无数，这应该叫做被灭掉。


    但系统还是在努力安抚，并且好心指出：


    “我劝过您不要追究沈无用哦。”


    都说了别愈挫愈勇地去找沈无用，更何况沈无用现在身边还多了一个周寻安，一个......姓梁的队长。


    这下更邪门了啊。系统感慨着，彻底关掉音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