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们对大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并不清楚。看那些人的反应，显而易见的，他们一定遇到了更可怕的，而且知道点什么，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妨跟过去看看。”


    ——这是沈无用心里所想的。


    他打算跟着过去，但不单单是因为那个男人释放出的善意。


    沈无用回头去看周寻安，见对方点点头，就和他一起上前一步，先帮着把墙边那些人拽起来，再跟着那个男人走向走廊深处。


    等到了1830室，沈无用单手拽着一个人的袖子跟着进门，先被里面齐刷刷的一声“老大”惊动了一下。


    无一例外的，办公室里仅剩的那十几个人都站起来，冲着门口的方向鞠躬，喊“老大”。


    要不是看到墙上那游戏公司的logo,沈无用还真以为这里是某种组织。而那个男人一副习惯了别人这样尊敬他的派头，抬手示意众人坐下，然后回过头来对着沈无用和周寻安说：


    “我姓江，你们叫我江先生就好。”


    还好，没逼着我们也叫他老大。沈无用腹诽了一句，迈入这间不算太大的公司，一进门先闻到极重的血腥味。


    这时周寻安也注意到了异常，他默然地指着门口的一棵半人高的发财树给他看，提示他这花盆里浇的好像不是水啊。


    前面领路的江先生留意到两人停下了脚步，便回头看他们，再瞧瞧他俩都盯着发财树看的样子，自然而然地撸起西装袖子，露出他用卫生纸简单包扎的右手手臂，那上面，还正渗着血。


    江先生语气平淡地道：“别看了，是我拿自己的血浇了树。”


    对此，沈无用惊呆了。之前电梯内那场无声的杀戮都没有吓到他，而这种自己伤害自己的行为，着实让他觉得无法理解。


    怎么，这是一种新的商战形式或者求财仪式吗？拿自己的血浇发财树，真的是狠人啊。


    江先生看出新来的这两人的震惊，不禁苦笑一下，示意他们先找个地方坐，然后慢条斯理地把事情一点一点讲给他们听。


    中午一点钟那阵子，公司里一切都还很正常。不少员工吃过午饭，回到工位上取出小毯子什么的，准备午休。作为关爱下属的好领导，江先生允许他们睡到两点半再起来，还贴心地让人拉好窗帘，定好下午茶。


    昏暗中，公司里有的只是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几句梦话。而就是在这样美妙安静的时光里，嗞啦，打印机动了。


    其实动了也没事，公司嘛，说不定谁大中午的十分敬业，还要继续工作。问题在于，每张桌上的打印机自己运作着，一张一张地吐出纸来。


    后来有人被吵醒，睡眼惺忪地骂一句“讨厌”，抓了好几次以后才真正使出力气把纸起来，看看。


    起初视线是模糊的，无法聚焦的，只能依稀看到四个红字，后来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清醒一点，再努力看看，发现那上面写的是：


    “游戏开始。”


    恶作剧——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同反应。陆续有更多的人醒来，每人都握着这样一张写着“游戏开始”的纸，笑着骂着，问谁那么无聊，大中午的搞事情。


    还有人困得不行，说了一句“好无聊啊”，趴下来继续睡。


    结果嗵的一声，所有打印机震颤了一下，继续打印，这次印出了新的内容。


    “是第一个游戏名字，叫抄墓碑。”


    江先生回忆着，顺手从兜里取出烟，立即有人来为他殷勤地点上。霎时间烟雾缭绕，喷了沈无用一脸，他直接挪着凳子后撤好多步。


    香港老电影里就有这种游戏，讲的是年轻人闲着无聊，夜里跑去荒郊野外抄墓碑，结果惹祸上身的故事。这张纸把游戏规则讲得很清，让他们在半小时以内抄够四个公司里的墓碑，不然半小时以后，先杀掉一个人，十分钟后再杀一个人，直到完成任务为止。


    语气很正经，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这时有被吵醒的人气得不得了，要打电话报警，揪出那个搞恶作剧的，却发现大厦里没了网，手机信号也没了——这些倒是和沈无用他们经历的差不多。


    话说到底是不是恶作剧，干坐着不动，半小时以后就知道了。


    江先生回忆着，目光有些发直：“第一个死的就是报警的阿强。他把手机塞进自己的嘴里吞进去，我们拦都拦不住。”


    听到这里，旁边的周寻安皱起眉，向工位处看着，发现并没有什么尸体。


    “别看了，被我们挪到一个小办公室里了。”江先生低下头。


    接下来他要讲的内容，激起在场存活者们痛苦的回忆，也在挑战着沈无用和周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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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人间较为单薄的阅历。


    江先生说，看到真的有人死了以后，大家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恶作剧，是真正的一场游戏，一场会死人的游戏。


    没有时间能拿来让他们浪费，没时间讨论什么了，现在死了第一个人，十分钟以后就是下一个！


    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位死者。


    关键时刻，江先生当机立断，指挥人拿着A4纸给刚刚死去的阿强写墓碑。


    因为阿强是花名，用惯了，都没人晓得他到底叫什么，大家争分夺秒地查他的真名和出生年月，总算写好了某某之墓和生卒年月，再把他工牌里的照片取出来贴上去当遗像，最后把这张纸拿夹子夹着，挂在他的头顶处。


    墓碑做好了，接下来就是抄。


    阿强的尸体被平放着，员工们向他鞠躬，然后江先生握着笔，把墓碑上的内容抄写一遍。


    还好，做完这些，时间刚刚够十分钟。公司里风平浪静，没有人再遭横祸。


    但，游戏要求是抄够四个啊，还有三个呢，接下来这十分钟要怎么办？


    公司里的墓碑......好嘛，这是公司，又不是坟场，哪里有什么坟墓？


    “那你们当时准备怎么办？”周寻安好像预见到了一种不太好的走向，担心地问道。


    这时江先生拧着眉头，咬着牙说出两个字：“现杀。”


    哈？沈无用听到这里，也拧起眉头：“你们杀人了？”


    这时就有员工高声叫起来，说你扯淡，我们老大人这么好，怎么可能杀人嘛。


    的确，杀的是办公室里随机逮到的一只老鼠，还有不知是谁养的一只猫，以及一只乌龟，


    对着老鼠、猫和乌龟哭丧是挺滑稽，给它们立起墓碑更离谱，但没办法，为了完成任务，只能这样。


    “等等，我有话想说。”沈无用举起手，就像他平时在课堂里那样，礼貌地发言。


    江先生点下头，意思是好，我允许你说。


    沈无用则是一点都没客气：


    “规则说要你们抄公司里的墓碑，又没说必须是死人或者死物的墓碑，只要有墓碑这个东西不就行了嘛！


    你这个现杀真的很奇怪啊......你们开的是公司，又不是活禽市场，搞什么现杀和隔夜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