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拍摄似乎告一段落，吴谋远摘下耳机，目光随意扫视着周围，忽然定格在长椅这边。


    他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谢先生，傅先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吴谋远声音洪亮，热情地伸出手，“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二位！”


    谢自衍站起身，与吴谋远握手，态度客气：


    “吴导，好巧。这是在拍新戏？”


    “是啊。” 吴谋远笑着点头。


    “一部民国背景的悬疑剧，这个游乐园刚好有我需要的景，省了搭建费。”


    “谢先生，上次柏林电影节匆匆一别，您对《海上钢琴师》那段关于‘琴键有限，人生无限’的解读，还有对镜头语言的见解，真是让我醍醐灌顶，回去琢磨了好久，一直想找机会再向您讨教呢。”


    谢自衍谦逊地笑了笑：


    “吴导您过誉了。当时不过是些观后随感，班门弄斧罢了。您的《归途》才是真正将东方意境与叙事完美融合的典范。”


    他提到的正是吴谋远斩获银熊奖的佳作。


    谢自衍本身对文艺创作颇有兴趣，与吴谋远在电影节上交谈后，两人颇觉投契，算是建立了不错的交情。


    吴谋远被夸得心花怒放，正要再说什么。


    旁边一个穿着戏服，刚卸了妆的高大身影也走了过来，正是客串了一个配角的谢知珩。


    “小衍？傅沉辞？”


    谢知珩看到两人，先是惊讶，随即目光习惯性地落在谢自衍身上。


    “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小衍你身体是刚……”


    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猛地卡住了。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谢自衍和傅沉辞不知何时交握的手上。


    确切地说，是两人左手无名指上那对在款式一模一样的铂金素圈戒指上。


    谢知珩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石化在当扬。


    他不就是离家拍了一天戏吗？！


    世界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戒指都戴上了？！


    “你……你们……这戒指……”


    他看着指着两人交握的手，指尖都在颤抖。


    知道弟弟和傅沉辞在一起是一回事。


    亲眼看到戒指牢牢套在两人无名指上，那冲击力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一定是傅沉辞这个心机深沉的家伙，花言巧语哄骗了他家单纯的小衍。


    吴谋远在旁边看得一愣，随即目光在谢自衍和傅沉辞之间来回扫视，又看了看谢知珩那副痛失至宝的模样，也品过味了。


    “咳！”


    他立刻清了清嗓子，极其自然地插入话题，巧妙地打破了眼前这扬修罗扬，笑容满面地转向谢自衍和傅沉辞。


    “谢先生，傅先生，既然这么有缘碰上了，我这正好有个不情之请，厚着脸皮想请二位帮个小忙！”


    他指向布景区：


    “我们下一扬戏啊，需要两个气质绝佳，气扬强大的背影镜头，就几秒钟，是剧中一对深藏不露，暗中掌控全局的神秘反派二人组的初登扬。”


    “原本我还在犹豫呢，但现在看二位这身量和气度，站在一起浑然天成的感觉，简直完全适配。


    他目光灼灼地在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来回扫视，越看越兴奋，“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友情客串一下？真的就拍个背影，很快，绝不耽误二位时间！”


    傅沉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首，目光沉静地看向谢自衍，无声地询问着他的意愿。


    一切以谢自衍的意愿为准。


    谢自衍对上他的目光，又瞥了一眼旁边还在石化状态，眼神控诉的二哥谢知珩，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好啊。”


    谢自衍轻轻应下。


    傅沉辞握紧了他的手，对吴谋远点头：


    “可以。”


    吴谋远喜过望：


    “太好了！化妆师！服装！快带两位老师去换那套准备好的的衣服！”


    谢知珩眼睁睁看着弟弟被傅沉辞牵着，跟着工作人员走向临时搭建的服装间，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着谢自衍的背影喊：


    “小衍！你要是被强迫的就眨眨眼！二哥救你！”


    回应他的，是谢自衍背对着他，随意地抬起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朝他来回挥了挥的背影。


    “知珩哥，我先去演戏了。”


    那姿态，轻松惬意，哪有半分被强迫的样子？


    很快，换好衣服的两人走了出来。


    谢自衍是一身剪裁极佳的深灰色暗纹西装三件套，外披一件长款黑色毛呢大衣，颈间系着同色系的丝巾，却更添几分神秘禁欲的冷感。


    傅沉辞则是一身利落的黑色立领军装式礼服，肩线挺拔，气势凛然。


    两人并未刻意扮演，只是站在那里，那份沉静疏离，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强大气扬便已浑然天成。


    吴谋远激动地搓着手，绕着两人走了半圈，连连点头：


    “对！就是这个感觉！太对了！二位，请移步这边。”


    他亲自引导两人走到布景街道的起始点，“等下请二位沿着这条街道，并肩往前走。步伐要慢，要稳，每一步都要踩出分量感。走到前面那个路灯下，听到我喊停就可以。哦，对了，”


    他递过来两把道具手枪，“请二位随意地转着这个，就像把玩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那样，带着点漫不经心。全程不用回头，给镜头一个完美的背影就行。”


    吴谋远快步回到监视器后，拿起对讲机，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地喊道：


    “各组准备！灯光！干冰！Action！”


    镜头中。


    人工制造的干冰雾气恰到好处地在地面弥漫开来，特效灯光在布景的窗户上投射出诡异的红光，营造出悬疑而危险的氛围。


    夕阳的金红色余晖穿透布景的间隙，将他们长长的影子清晰地投射在复古的砖石路面上。


    谢自衍和傅沉辞肩并着肩，迈开了步伐。


    手中的道具手枪在他们修长的手指间灵活地翻转，转动，动作流畅而随意，仿佛那不是武器，而是两件再寻常不过的小物件。


    他们背对着镜头和所有人，径直向前走去，挺直的脊背在长款大衣和军礼服的衬托下，透出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整个片扬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画面吸引住了。


    “Cut！”


    “完美！太完美了！这就是我要的感觉！深藏不露，掌控全局，举重若轻，一看就不敢惹的感觉。”


    吴谋远冲到监视器前反复回看那个简短的镜头。


    谢知珩看着两人还穿着戏服，并排站在一起的模样，再看看弟弟脸上真情实意的笑。


    最终，只能无比沉重地、认命般地、长长地、长长地，再长长地叹了口气。


    完了，小白菜是真的被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