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手下探进头来，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


    “老……老板……出大事了！”


    “慌什么！”


    李老板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慢慢说，天还能塌下来了不成！”


    “塌……塌了！”


    那手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大京市的地下城完了！被天上那帮杂碎给占了！”


    “里面有软骨头投降了，为了活命，把其他城市避难所的位置全都卖了！”


    “大海市的避难所马上也要保不住了。”


    宋杨和李老板对视一眼，离开庄园，冲上了附近最高的一栋楼。


    远处，大海市避难所的方向，火光冲天。


    两道模糊的人影，如同神祇般悬浮在避难所上空，漠然地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而在他们脚下，一道道熟悉的身影被束缚着，吊在半空，像是一串串待宰的牲畜。


    宋杨的目光扫过，心头一沉。


    脾气火爆的雷暴，此刻浑身是血，脑袋无力地垂着。


    那个头发花白，为避难所操劳了一辈子的老所长，也满身伤痕。


    还有更多他叫得出名字，或者只有一面之缘的面孔，此刻都成了那两道人影的战利品。


    那两道身影没有久留。


    确认了避难所内再无值得出手的强者，他们便如同收网的渔夫，带着各自的“渔获”，调转方向，朝着大京市的方位飞去，很快便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


    高楼的天台上，晚风猎猎作响，吹得人衣衫鼓动。


    李老板身上的酒气早已被吹散，只剩下满脸的灰败。


    他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大南市，一座被变异植物层层包裹的城市。


    当宋杨抵达时，迎接他的，是冲天的浓烟和刺鼻的焦糊味。


    这里的避难所遭受的破坏，比大海市更为彻底。


    巨大的合金闸门被一种难以理解的力量从外部打穿，上面还留着拳印。


    大南市避难所所长，陈锋和他的手下，全部没了踪影。


    当宋杨返回大海市时，李老板还等在那个天台上，脚边多了一堆烟头。


    不需要言语。


    宋杨从大南市带回来的硝烟，已经说明了一切。


    沉默，是此刻最残忍的回答。


    李老板将手里的烟蒂狠狠摁在墙上，呼吸困难。


    强大。


    面对这种碾压性的、视他们如蝼蚁的强大，个人的勇武，数百人的队伍，乃至一座避难所，都显得像个笑话。


    他们甚至，连让对方正眼相看的资格都没有。


    “越来越多的城市沦陷，他们迟早会找到你。”


    李老板看着宋杨，说出了自已的担忧。


    “他们像是在清理鱼塘里的杂鱼，一条一条地捞，等把我们这些蹦跶得欢的都捞干净了，自然就要来找你这条最大的。”


    “宋老弟，你已经是这星球上最强的进化者了，但你再强，能挡得住几个？两个？三个？他们能把大京市的地下城当自家后院，就说明他们的实力恐怖。”


    “到时候，你不光自已要死，你别墅里的那些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你陪葬。”


    “所以我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李老板问的。


    也是宋杨在心里问了自已无数遍的问题。


    怎么办？


    他见识过末世的残酷，也拥有重来一次的先机。


    可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经验和准备，都像是孩童的沙堡，浪一来，就散了。


    “只能拼一拼了。”


    宋杨回答。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必胜的信心，只有最朴素，也最无奈的回答。


    李老板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既然要拼，老哥我总不能让你空着手去。”


    “我这儿，有份大礼要送你。”


    说着，李老板颤巍巍地从怀里掏东西。


    那是一朵花。


    一朵小小的，通体泛着淡淡青光的奇异花朵。


    在花朵离开他胸口的瞬间，一股肉眼可见的衰败气息从李老板身上弥漫开来。


    他的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干瘪、蜡黄，眼窝深陷下去，几缕黑发以惊人的速度变得花白。


    不过眨眼的工夫，那个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的精明商人，就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暮老人。


    “咳……咳咳……”


    李老板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着身子，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他将那朵青色小花递到宋杨面前。


    “我其实早就该死了。”


    他喘着粗气，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解脱的笑意，“癌症晚期，末日前医生说我活不过三个星期，是这玩意儿，这朵花，让我撑到了现在。”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这东西，我出于私心藏了起来。”


    “可我知道我这身子骨撑不了多久了，这东西在我身上，是浪费，在你身上，或许能多几分胜算。”


    他把花塞进宋杨手里，枯瘦的手指冰凉。


    “宋老弟，我这辈子，没求过人。”


    “今天，老哥求你一件事。”


    “等你干掉了那些家伙，把这颗破球上的事都了了……”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竟燃起一束孩童般的光。


    “带我飞出地球，好不好？”


    “我从小就想当个宇航员，想去看看宇宙是什么样的。”


    “哪怕让我看一眼宇宙，我都会觉得这辈子没白活。”


    宋杨看着眼前这个迅速枯萎下去的男人，看着他浑浊眼瞳里燃烧的，近乎卑微的火焰。


    那不是一个末世枭雄的眼神，而是一个孩子对糖果最纯粹的渴望。


    他郑重地收好那朵青色小花。


    “好。”


    宋杨只说了一个字。


    没有更多的保证，但这个字，比任何誓言都重。


    李老板笑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像是揉皱的纸，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去，目光投向远方的天际线，仿佛已经看到了星辰大海。


    宋杨不再看他。


    心念一动，赤、橙、黄、绿、蓝、紫，六朵颜色各异的奇花凭空浮现在他身前，与手中那朵青花遥相呼应。


    七朵花，七种光芒。


    它们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在出现的瞬间便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空气开始震动，七种光芒开始彼此吸引、拉扯、交融。


    嗡——


    一声轻微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


    赤色如火，橙色如阳，黄色如金七色光芒瞬间拧成一股，化作一道炫目到无法直视的彩色光柱，将宋杨彻底吞没。


    ……


    没有失重感，也没有被传送的眩晕。


    当宋杨再次恢复视觉时，他发现自已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空间里。


    脚下，是平滑如镜的金色地面。


    头顶，是纯粹无瑕的金色天穹。


    整个世界，除了金色，再无他物，空旷、神圣。


    在他的前方不远处，静静站着一个人。


    一个背影。


    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背影。


    宋杨一步步走上前去，脚踩在金色地面上，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随着他的靠近，那人缓缓转过身。


    一样的脸，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身形。


    只是，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汪古井，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笑容。


    他就那样看着宋杨，仿佛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你是谁？”


    宋杨问道，那个“他”的嘴唇轻启，声音清晰地在宋杨的脑海里响起。


    “我是你精神力的具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