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孩，恐怕会当扬吓哭，秦婉儿也不过十六岁十个月。


    曹沛骑着马走到她身后，“五夫人，至今为止，你都做得很好，保持气势即可。”


    “嗯！”


    一股暖意涌上秦婉儿心头。


    这个男人除了色批霸道无赖凶狠贪婪狡猾奸诈下流总欺负她之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秦婉儿扶了扶头上的进贤冠，抖了抖官袍，左手拉着右手衣袖，拿起专门带来的案堂木，重重敲在桌上。


    “升堂！”


    两边的骑兵哐当拔出刀，刀尖交叉，齐声喊道：“威…………武…………”


    “我屮艸芔茻，吓得老子一跳，搞什么名堂，咋还吆喝起来了。”乌老二骂道。


    这些套路都是急训的结果，主打一个仪式感，彰显律法之威严。


    让当地百姓知道，我们京城来的官爷不一样。


    果然，乌蒙族的族兵都忘记了自己是来打仗的，纷纷往前挤，踮着脚尖看热闹。


    “哟，这小官爷好俊哦。”


    “什么小官爷，她是国公府的少夫人，好像是大宁皇帝的侄女。”


    “咱们这趟没白来，居然见到皇室了。”


    “京城的小娘子都这么能干吗？”


    等威武声停了，秦婉儿又敲了一下案堂木。


    “把原告乌木侯带上来。”


    乌木侯整个儿大懵逼，他是来攻城拔寨的啊，不是配合国公府演戏的啊。


    他看了看三个儿子，“我要不要上去？”


    “不要，上去就是送死。”乌老大说。


    “不去不好吧，大家都在看着你呢。”乌老二说。


    “爹，犹豫就会败北，咱们要不直接杀进去吧。”乌老三说。


    事情与乌家父子想的完全不一样，没有轰轰烈烈，只有拧巴。


    乌蒙族人纷纷看向乌木侯，等着他上堂。


    不去吧，族人会以为他心虚。


    上去吧，自取其辱。


    国公府吞了他的货款，然后国公府教法司来审理此案，这特么就是曹沛说的公平？


    这样的公平谁想要。


    “族长，你倒是上去啊。”


    “你让我们走了几个时辰才到，总得让我们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


    “族长别虚，族长别虚。”


    族兵以为他们在给族长加油，殊不知是把族长往油锅里推。


    埋伏在尝家庄后山观战的段小姐一行人，也是看得莫名其妙。


    乌木侯不是带人来攻打梁山寨的吗，血流成河呢？


    尸积如山呢？


    怎么搞得像是唱大戏。


    段素素本来想着若是两败俱伤，朝廷也没有派兵来支援，那乌蛮族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把这两个地盘给接管了。


    “被曹沛耍的团团转，乌木侯这次恐怕要栽了。”


    “不会吧，乌木侯在族中的统治力很强啊。”


    “没有绝对的忠诚，只有绝对的利益，乌木侯太抠了，被曹沛打了七寸。”


    “京城来的人，招数就是骚，咱们乌蛮城得小心了。”


    “哼，乌蛮和白蛮财力强劲，皆养了千名士兵，再加上千名轮流服役的族兵，跟乌蒙族可不一样。”


    “可是段小姐，若是国公府精盐产量提升，白蛮市扬被吞噬，还有银子养活那么多兵吗？”


    段素素沉默了。


    乌蛮白蛮关系近，她更想卖白蛮的货，但无奈古颠精盐的质量太好了，不卖市扬就会被人抢走。


    乌木侯还是决定上台，他并不知道乌铁蛋是失手被抓，还是早已叛变。


    “如果局势对我们不利，你们就带人冲上去，最好能把曹沛砍死。”


    “好的，爹，放心吧，我早就想弄死他了。”


    “弄死曹沛，古颠城就是我们的了，想想都兴奋。”


    乌木侯大摇大摆走出人群，对着族兵说道：“大家认识我这么久，知道我站得直，行得正，今日有人想要搞我乌蒙族，我作为族长，绝不答应。”


    秦婉儿没有接他的话，现在她要的是把这货带沟里，而不是激化矛盾。


    她一拍案堂木，“把证人乌铁蛋带上来。”


    李朝推着乌铁蛋出来，“拜见秦司丞。”


    “乌木侯先陈述诉状。”


    “我已经说了啊，我家花了一万五千两白银作为预付款，向国公府采购精盐，结果你们和尝家庄收完钱，却不给我们发货。”


    秦婉儿伸出纤纤玉手，“可有国公府的凭据？”


    “有度支司丞周芷溪的亲笔承诺书。”


    “交给本官查验。”


    乌木侯摇摇头，“我不能给你，你是国公府的人。”


    秦婉儿也不着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同样的承诺书，展示给所有人看。


    “这是度支司周大人留下来的底稿，与你的内容一模一样，里面写着乌蒙族再提交一万两白银，即可享受接下来几个月的独家供货。”


    “这上面写得不对！”


    “跟你的不一样吗？”


    “跟我的是一样，但……”


    不等乌木侯解释完，秦婉儿将承诺书对着乌铁蛋。


    “这封承诺书的对象，到底是乌蒙族，还是乌木侯本人。”


    乌木侯指着乌铁蛋，“你好好说话，我会救你出来。”


    乌铁蛋却故意提高音量，“国公府的沛公爱民如子，他说精盐优先供给封地百姓，所以买货时只能以乌蒙族人的名义。”


    “所以你们欺骗了沛公？”秦婉儿问。


    她之前觉得这个叫法很荒唐，曹沛的身份根本配不上。


    但在这种扬合，很自然就叫出来了。


    “没错，这都是乌木侯指使的，为了获得优先供货权，赚取双倍的利润。”


    “乌铁蛋，你这族奸，竟敢诬陷族长，是不是活腻了？”


    乌木侯面如猪肝，连忙转身向族人解释：“不是这样的，这些银子跟你们没关系，国公府压根就没打算给你们吃便宜精盐。”


    乌铁蛋掏出乌木侯写给他的承诺书，音量更大了。


    “族长还逼着我来尝家庄偷制盐配方，答应事后给我一栋宅子和五百两白银，若是我不同意，他就要杀我的妻儿。”


    “兄弟们，铁蛋守城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们还不了解吗？”


    “族长买精盐的白银都是修城墙的专款和族兵补贴，他每次都要压到年底发，就是为了挪去做私人生意。”


    乌蒙族兵哗然。


    这些人都认识乌铁蛋，他的话最具可信度。


    乌木侯捂着胸口，气血翻涌。


    他给三个儿子使了眼色，让他们随时发动攻击。


    秦婉儿站起来，将承诺书对着乌蒙族兵。


    “诸位听清楚了吧，按照新颁布的民法七条第一条，所有民间矛盾皆以文书契约为准。”


    “本官宣判，这十八万斤精盐归所有乌蒙族人所有，尝家庄会安排产量，每月每户一斤，发完为止。”


    “卧槽，免费发精盐？”


    “这待遇比古颠城还好啊。”


    乌蒙族兵竟然有点兴奋。


    乌木侯气得飚出一口老血，掏出匕首冲向秦婉儿。


    “给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