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律她十二岁就背熟了，曾经在皇宫宴会上，接受群臣问询，给父王挣了大面子。


    曹沛却干脆利落地回道：“有，两个很严重的问题。”


    “什么？”


    秦婉儿相当不服，差点就炸毛了。


    必然又是曹沛在针对自己。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屈服，然后像咬三嫂一样咬自己？


    嘁，不要脸的男人，门儿都没有。


    大宁郡主岂是你这武夫可以亵渎的。


    她决定当着两位嫂子的面，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粗莽武夫。


    什么文武全才，大骗子而已。


    曹沛拿起厚厚一沓黄麻纸。


    “你前前后后摘了一百二十多条，请问郡主，我们如何向民间推广？”


    “律法就要事无巨细，无懈可击，如此方可立威，百姓信服。”


    “那是之后的事，一个宗族管理的小地方，拢共才十万多人，识字的没几个，你一下子上这么多条条框框，相当于没有嘛。”


    秦婉儿依然倔强，“那就抓几个典型立威，需要点时间而已。”


    “你一百二十多条法规，准备抓多少典型？”


    “教法司现在就你一个人吧？”


    “还是让所有府军都去推广大宁律，大家活活饿死吗？”


    “咱们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普法的吗？”


    曹沛一个四连问，把秦婉儿问懵逼了。


    她还没开始吊打这个武夫，怎么好像要输了？


    归根结底，秦婉儿作为皇室子女，还是把这当京城娘家的地盘了。


    而曹沛只是让她用大宁律作参考，灵活运用到本地。


    秦婉儿将毛笔拍在桌子上。


    “反正国公府都是你说得算，你说多少条就多少条吧。”


    见两人对喷得有些激烈，方晴连忙朝周芷溪使眼色。


    曹沛不仅咬功厉害，喷功也是绝顶，她是领教过的。


    十七岁的秦婉儿，绝不是对手。


    万一她被喷急眼了，把昨晚咬嘴儿的事抖出来，那就完蛋了。


    周芷溪站起来给两人加茶水。


    “都是为了这个家，有话好好说嘛。”


    秦婉儿端着茶杯刚喝一口就被呛到了，眼泪止不住的狂飙。


    “这些可是我熬了几个日夜写出来的，他就这么给我否决了。”


    “他天天欺负我，我又没惹他，嘤嘤……”


    周芷溪作为大嫂，能赢得妯娌们的尊重，除了她作风端正外，就是性格好，该温柔的时候特别温柔。


    “婉儿，古语有云，饥寒起盗心，食足知荣辱，推广律法要跟百姓的生活水平同步。”


    “曹都头的目标是奠定国公府的领主地位，教法司只是权力系统中的小分支啊。”


    “大嫂的意思是，律法是统治工具，而非正义之天平？”


    “我爹是这么跟我说的。”


    大嫂是宰辅之女，才貌卓绝，讲话又有道理，是秦婉儿小时候的偶像。


    她可怜巴巴地擦了擦眼泪。


    “我不是听你的，我是听大嫂的，你说多少条吧。”


    “民法七条，刑法七条，军法七条，先从阻碍发展的基本行为开始约束，慢慢的再修订增加。”


    古代律法是不分民法和刑法的，秦婉儿作为一个有法家思想的聪明人，听到这个划分，心里一亮，服气了那么一丢丢。


    至于军法为何提升到如此重要的地位，她不太理解。


    曹沛暂时也不会暴露自己要大量屯兵的意图。


    “好吧，那第二个问题呢。”


    曹沛趴在秦婉儿边上，敲着桌上厚厚的大宁律文书。


    “你一百二十多条法规里，居然有三十多条要用火神降罚，你是在搞笑吗？”


    秦婉儿本就处于青春期，再次被激怒，她感觉自己找到了反击机会。


    “乱世用重典，你不懂吗？”


    “乱世用重典没错，但古颠人只是没受过教化，他们只知道不抢就没吃的，不知道秩序会提升他们的生产效率，这里并非乱世啊。”


    “还不乱啊，种田械斗，招兵排队都能打起来，到处土匪横行，各自为王，他们的眼神中都带着凶狠。”


    “这些不都是为了生活吗？如果他们能吃饱穿暖，是不是就全解决了？”


    秦婉儿沉默。


    叒输了，嘤嘤！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曹沛的入侵感实在太强了，秦婉儿只能一直挪凳子，憋气憋得快窒息了。


    青春期的女孩对男人味道特别敏感，但她不想闻这个臭男的。


    “那到底什么罪名适用火神降罚？”


    “火神降罚目的是为了统治和威慑，二十一条法规里，只有暴力反抗国公府才需要用此刑，其他常规罪名用常规刑罚，杖罚斩首等。”


    “械斗不好管，伤亡惨重，也不能用吗？”


    “械斗的时候，沐柔的骁骑营会不会去阻止？”


    “会。”


    “阻止成功，他们停下来就结束了，若是敢还手，是不是就升到了暴力反抗这个层面了？”


    秦婉儿：……


    “你制定律法是为了缓冲矛盾，还是为了激化矛盾？”


    秦婉儿：o(╥﹏╥)o


    “知道了，知道了，我今晚就改。”


    见秦婉儿被杠崩溃，曹沛才满意的收手。


    周芷溪把自己的活儿干完，又给秦婉儿按了几下肩膀安抚。


    “我就说吧，曹都头是正人君子，没有对我们怎么样。”


    秦婉儿无语，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大嫂明明是个聪明人啊，怎么就看不透曹沛呢。


    方晴本以为自己够能熬的了，周芷溪睡后一个时辰她才准备去睡。


    但秦婉儿更狠，把之前所有摘录的大宁律全撕了，按照曹沛的意思重新撰写。


    因为是撰写，不再是摘录，所以难度更大。


    她一边写一边抹眼泪。


    “五娣妹，你这样对眼睛不好，明天再说吧。”


    “就不，我通宵也要搞好。”


    “你不是对曹沛有意见吗，还这么听话啊？”


    “呜呜，我觉得那狗男人说得全是对的啊。”


    方晴也觉得，这十七岁的小郡主，着实可爱。


    次日方晴起来洗漱时，秦婉儿还在桌前写，谁劝都没用。


    “五娣妹，今儿我们不仅要搭百米高的井架，还要对老盐井的产能进行提纯，曹沛说他可以提炼出皇室贵族都没品尝过的精盐，你睡完觉，可以去看看。”


    秦婉儿不屑，“曹沛说什么你都信，大宁官盐就是最好的，无非就是价格高些。”


    方晴只是无奈笑了笑，不敢和她争论，拿着资料和曹沛一起出门。


    “晴儿以后在郡主面前，不必如此卑微。”


    “我是怕她年纪小，脾气倔，把我们的事捅出去。”


    “那又如何？”曹沛停下来，看着方晴，“你还没发现，国公府早就不姓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