耦合剂让他感觉身体像灌了铅，但守护妹妹的意志支撑着他。


    医疗站的门虚掩着，里面光线昏暗。


    几台老旧的设备发出嗡嗡的低鸣。


    空气里消毒水味很淡，有股陈旧的灰尘味。


    一个圆头圆脑、外壳磨损的医疗机器人站在接待台后，电子眼闪烁着呆板的黄光。


    “姓名？症状？”机器人发出平板无波的电子音。


    “方小萤，高烧，咳血，可能是星尘症引发的感染。”方启快速说道，将妹妹小心地放在旁边一张积灰的长椅上。


    小萤无意识地蜷缩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机器人的电子眼转向小萤，一道淡蓝色的扫描光束落下，笼罩了她小小的身体。


    【扫描中…】


    【目标：未成年女性。】


    【生命体征：异常，体温：39.8℃，呼吸频率：过高】


    【血液分析：检测到未知能量粒子残留...匹配特征：星尘症候群】


    【基因序列筛查…警告！检测到高度异常基因片段！特征码：7X-Ω！】


    【判定结果：】


    机器人的电子音陡然拔高：


    【根据《穹顶公共健康安全法》补充条例，禁止为携带非法基因突变特征个体提供医疗服务！】


    【目标属于7X-Ω序列携带者，禁止进入医疗设施！】


    【请立即带离，否则将启动警报！】


    又是非法基因？？？


    方启的怒火“腾”地一下冲上头顶！


    他猛地一步上前，拳头狠狠砸在接待台破旧的金属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非法你妈！她是我妹妹！她快烧死了！你他妈是机器还是刽子手？？？”他双目赤红，死死瞪着机器人那闪烁黄光的电子眼。


    【重复警告，请立即带离非法基因突变体，否则将启动强制清除程序！倒计时：10…9…8…】机器人的声音毫无波动，倒计时如同催命符。


    它圆滚滚的身体下方，几个隐藏的轮子转动，似乎想上前驱赶。


    看着机器人的电子眼，看着那毫无人性的倒计时，再看着长椅上妹妹痛苦蜷缩的身影，方启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


    “滚开！”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右脚带着积压的所有愤怒和绝望，猛地踹在医疗机器人圆滚滚的金属身体上！


    哐啷——！！！


    机器人被巨大的力量踹得离地飞起，重重撞在后面的药柜上！


    玻璃碎裂声、金属扭曲声、药瓶滚落声响成一片！


    机器人闪烁着紊乱的黄光，摔在地上，几条机械臂徒劳地抽搐着。


    刺耳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医疗站！


    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


    暴露了！


    方启的心沉到谷底。


    他一把抱起小萤，转身就往外冲！


    刚冲出医疗站破旧的大门，刺耳的警报声已经引来了麻烦——


    街角，两个穿着灰色制服、佩戴着“穹顶治安巡逻”臂章的壮汉，正骑着轰鸣的悬浮摩托朝这边冲来！


    “站住！破坏公共医疗设施，抓住他！”巡逻队员的吼声伴随着摩托引擎的咆哮。


    方启抱着妹妹，在狭窄的巷道里亡命狂奔！


    身后的引擎声越来越近！


    耦合剂的效果还在，但透支的身体像灌了铅。


    绝望再次像潮水涌上。


    就在这时，旁边一条更窄的岔道阴影里，猛地伸出一只枯瘦的手，一把抓住了方启的胳膊！


    “这边！快！”是老鬼那沙哑急促的声音！


    方启一惊，来不及多想，被那只手猛地拽进了黑黢黢的岔道。


    老鬼动作快得不像老人，拉着他七拐八绕，甩开巡逻摩托的轰鸣。


    最后推开一扇隐藏在废弃广告牌后面的小门，将他拉了进去。


    砰！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里面是老鬼那间充满血腥味和消毒水味道的简陋诊所。


    “你疯了吗？敢踹穹顶的机器？！”老鬼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瞪着方启，又扫了一眼他怀里气息微弱的小萤，“嫌死得不够快？？？”


    方启靠墙滑坐在地，剧烈喘息，汗水混着灰尘从额头淌下。


    他看着小萤，眼神里是深深的疲惫和无助。


    “…她需要药…”


    “药？正规地方你进得去吗？”老鬼嗤笑一声，走到他那张沾满油污的工作台边，翻找着什么。


    “非法基因…哼，狗屁！不过是穹顶那帮人渣给自己做的脏事找的遮羞布！”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他翻出一个巴掌大小、材质像是某种防水油布的粗糙方块，塞到方启手里。


    “拿着！”


    方启低头看去。


    油布上，用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颜料，勾勒着一幅极其复杂的地下管道结构图。


    线条扭曲交错，如同迷宫。


    几个关键节点被重点圈出，旁边潦草地标注着一些代号。


    地图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画着一个极其简略的、如同双螺旋缠绕着齿轮的标志，下面写着一行小字：【破晓团 - 第七前哨】。


    “这是什么？”方启皱眉。


    “活命的路！”老鬼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穹顶集团第七研究所地下深层，废弃的旧管道区！那地方，他们的监控网有盲区！运气好，能找到点他们‘不小心’留下的东西…或者，至少能让你这丫头多喘几口气！”


    他指了指地图上一个画着叉的位置。


    “这里！有个废弃的通风井，直通地表一个垃圾处理站。是条生路！也是唯一的路！”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异常锐利。


    “想救你妹，想活命，就去这儿！别的地方，都是死路！”


    方启紧紧攥着那张带着血腥味的油布地图。


    这是绝境中的一根稻草。


    突然！


    诊所外面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和粗暴的拍门声！


    “开门！穹顶巡逻队！搜查破坏分子！”


    老鬼脸色剧变！


    猛地将方启往诊所后门的方向推！


    “快走！从后面翻墙！”他急促地低吼，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剧烈震动的诊所铁门。


    方启不再犹豫，抱起小萤，冲向诊所后门那扇窄小的、通向堆满废弃物的后院的门。


    他拉开门栓，刚要冲出去——


    诊所里，那个被方启踹坏的医疗机器人残骸堆里，一颗完好的电子眼突然闪烁起微弱的红光。


    红光中，一个极其微小、如同水印般的“7”字标志，在瞳孔深处一闪而过。


    方启没有看见。


    他抱着妹妹，一头扎进了后院堆满锈蚀金属和破木箱的阴影里。


    身后，老鬼诊所的铁门，在沉重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