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零散着几个烟头，一看就是沈瑱抽的。


    裴翊走上前，些许灯光照亮沈瑱落寞的脸庞，他夺走沈瑱手上还没吸完的烟，按灭。


    “站在这里干嘛？”


    沈瑱定定地盯着黑暗中的裴翊，一双眸子一闪一闪的“等你，不是说8点回吗？”


    沈瑱等到8点，见人还没有回家，他就知道裴翊又骗他，家里没人的感受他早就受够了，扑面而来的孤独感快要将他淹没，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想到裴翊在哪和人吃饭他就生气，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


    裴翊轻咳一声“耽误了一会，我不是让你早点休息吗？”


    “睡不着”


    裴翊拇指按上门锁，将门打开，开灯。


    扭头看向跟在门外的沈瑱，像条流浪小狗一样耷拉着脑袋，情绪低落。


    裴翊微微一顿，决定关心一下“心情不好?”


    沈瑱心里酸酸涨涨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长时间来的情绪挤压在心头，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从小到大，他就厌恶裴翊，是他抢走了一切，抢走自己从未得到过的父爱，还有那个早就不属于他的家，每次回家，他才像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客人，所有好东西都会先送到裴翊手上，就因为他优秀，才能不费吹灰之力抢走所有他的东西。


    偏偏他还要来招惹自己，让他爱他爱的死去活来。他甚至扭曲的想过，裴翊抢走所有，那他就该用自己的一辈子来还，他永远亏欠着自己。


    京都谁人不知他沈瑱胆子大，玩得狠，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可偏偏他就怕一样东西，他怕这虚无缥缈的关爱随风飘走，怕裴翊知道他的感情后远离他，怕他厌恶地看着他，那样他一定会受不了，一想到就会受不了。


    被发现了会怎么样，他一直不敢直面这个问题，裴翊离开他又会怎么样？厌恶他会怎么样？以前被叛离的父爱他不要了，不在乎他的他通通可以舍弃，可裴翊不行，裴翊如果不要他了，他真的会死，会控制不住把人关起来。


    可就是有这样的恐惧，沈瑱怕了，怕暴露自己的感情，他试问自己是不是还不够勇敢，可想想，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如果他勇敢，他就会在7岁那年，将刚搬进沈家的江淇和裴翊赶出去，再以死相逼。他如果勇敢，就不会离家十几年，只为逃避再见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幸福。


    他就是一个胆小鬼。


    沈瑱整个人颓废的耷拉着身体，心里挣扎得厉害，也自我否定了个彻底。


    身后的门被关上，沈瑱抬头看向裴翊，神情认真：“如果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你还会原谅我吗？会讨厌我吗？”


    裴翊讶异，他直觉沈瑱的状态很不对劲，就没见过他这么颓废的状态。


    沉思一会，他开口道：“不会讨厌你，再说你能犯多大的事，从小到大你犯的那些混蛋事数都数不过来，赌博，飙车进医院，出国失联2个月种种，再大的篓子你都捅过”


    停顿一瞬，裴翊正了脸色，很认真地对沈瑱说心里话：“沈瑱，我知道你的心中始终有一根刺，我夺走了属于你的家，你该恨我，我一开始也是真的想要好好补偿你，你性格敏感，脾性大一点就炸，明明该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可你依旧搬来公寓...养一只宠物都会有感情，何况是养一个人呢？我不会因为你犯错就讨厌你”


    他不知道沈瑱犯了什么错，他也不想去探究，没有人不会犯错，沈瑱敏感缺爱，裴翊希望他能勇敢一点，不要担心会因为犯错而失去爱，这不是他该担心的，如果可以，裴翊希望沈瑱不再有烦恼。


    沈瑱愣了愣，他喉结滚动，声音有些沙哑：“你不问我犯了什么错？”


    他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可心里早已波涛汹涌，裴翊越是这样说，他越害怕，害怕他将自己托举，又狠狠地摔下。


    “...等你自己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裴翊尽力地证明他愿意包容沈瑱，让沈瑱完全不用担心他会讨厌他，但沈瑱陷入了死胡同，一时半会想不通，裴翊也没有一味强求，这种事本来就需要时间。


    有些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些人却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哥，你会找女朋友吗？”沈瑱定定地盯着裴翊，眼里闪着幽光。


    裴翊愣住，随即摇摇头：“不会，你问这个干嘛？”


    沈瑱心中一喜“为什么？你是没有喜欢的女人?是现在不会还是以后都不会?”


    裴翊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好直接跟沈瑱说他其实喜欢男人。


    “...我不急，倒是你，不怕爸知道你喜欢男的?”裴翊没有忘记上次在金沙看到的一幕。


    他自己无所谓，可沈怀厉只有沈瑱这一个儿子，要是知道自己儿子出柜，他大概会气个半死。


    沈瑱眸色闪动，显得整个眼眸生动起来，他凑到裴翊身旁坐下，左手搭在裴翊身后的沙发上。


    一双眼定定地盯着裴翊“你呢，哥”


    “我什么？”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沈瑱本来就知道裴翊的性取向正常，但他还是莫名其妙地想问，哪怕答案会让他失望。至少他没有在裴翊脸上看见厌恶。


    裴翊没想到沈瑱就这么水灵灵地问了出来。


    他戳了戳沈瑱的脑袋“管这么宽，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付爸，免得哪天带个男朋友回来气他”


    沈瑱不甚在意：“我才不在乎他能不能接受，从小到大，我做什么都不需要他同意，而且我也不是什么男的都带回家的”


    裴翊笑道：“有魄力，希望到时候你能抗的住一顿毒打”


    沈瑱拧眉“你也觉得喜欢男人不对?”


    裴翊顿了顿，知道沈瑱误会自己讨厌同性恋，他急忙解释“我才没这么想，只是爸就你一个儿子，沈家的传宗接代全靠你，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没你好果子吃，趁早给爸打个预防针，免得到时候闹得难看”


    沈瑱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他才不需要沈怀厉同意，只要裴翊愿意，哪怕全世界都不同意又如何。


    他只在乎裴翊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