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染红着眼眶将那本子翻了又翻，这纸张明显有些日子了，本就模糊的字迹更加看不清。


    “今天又梦到小染了，老婆子说这里哪哪都好，有乖巧的儿子跟姑娘，就是没有我们小染，好像不该叫老婆子，她今年才三十出头嘞。”


    “给小芸做了个木头玩偶，她托着下巴说爹爹好厉害，我突然鼻子就有些酸，小染这孩子跟小芸这么大的时候，也会说这些哄人的话。”


    “一晃这么些年，我才发现床底竟然还有这本子，可惜我向来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本子半边都被老鼠咬了也没注意，今天夜里老婆子咳嗽的厉害，这下，真的可以叫老婆子了。”


    “老婆子好像有些糊涂了，今天小芸回来时，她问我为什么小染穿的这么像电视里的仙女，我好像也有些糊涂了，竟然忘记自己怎么来到的这里。”


    “老婆子走了，大儿子把我看的更紧了，闺女一个劲的哭，生怕我寻短见，我这几天时常在想，这是个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记不得了，只知道就是来了，莫名回不去了，好在老婆子一直在我身边，只是这会也走了，我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了。挺好，挺好，这一世儿女都很孝顺，仗着手艺也给儿子闺女都办置了铺子，按理说应当没什么牵挂才对，可我总想提笔写点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老婆子走的第几天，已经想不起来了，我这几天夜里总是惊醒，我怎么会在这里呀？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自己家，我跟老婆子在这里，小染回家该找不到家了。”


    “我的眼睛好像有些模糊了，这是什么本子，看着怪丑的，字也丑，小染是谁？我写的吗？”


    “我想起来了，是小染，我们家的小染。”


    最后几笔歪歪扭扭，不知写的人是看不见了，还是连握笔的力气都没了。


    掌柜夫人看着泣不成声的姑娘，也悄悄红了眼眶，从怀里抽出一条喷香的帕子递给唐小染。


    她不知道这姑娘是谁，这名字从小听到大，后来大哥告诉她，可能是她爹娘上辈子的孙女。


    “我能拿走这个吗？”


    唐小染捏着帕子，将本子拿起来抱在胸前。


    陈旧的本子发出腐烂的味道，不太好闻，边角也被老鼠啃了几口，可她却丝毫不在意。


    放在胸口的本子仿佛紧贴着心脏，一直灼烧到唐小染的胸口。


    掌柜夫人摩挲着木头箱子。


    “当然，这些你都可以带走。”


    唐小染眷恋的看了眼那箱子里的玩意，摇摇头，只抱紧了那个本子。


    “不了，我拿这个就行。”


    那些小玩意虽然贯穿她整个童年，可这些东西也是眼前女人的念想。


    何况，这本就是她爹娘为了哄她做的玩意。


    掌柜夫人也不强求，她将眼角的泪珠擦去后目光温柔的看着唐小染。


    “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芸姨。”


    她应当是平日里强势惯了，平日里也没接触过什么小辈，这话说的磕巴。


    她虽然和眼前的姑娘没有什么交集，却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感觉有一道隐形的线牵连着。


    唐小染抬眼看她，淡淡笑了笑。


    她回到饭馆的时候，翟雪月正趴在桌子上画乌龟，听到动静扭过头。


    “师父，你一大早去哪了？”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眉头一皱。


    “咋哭了？谁欺负你了？”


    她师父堂堂女子汉，上被熊拍下被虎扑，愣是一声没吭，这会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


    唐小染拉着上蹿下跳的翟雪月坐了回去。


    “没谁，风太大吹了眼睛。”


    翟雪月看着外头晴朗的天气撇撇嘴，师父连撒谎都不会。


    但看唐小染衣服平整，不像是挨揍的样，她又放心的坐了回去。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唐小染问她，翟雪月叹口气。


    “我心烦。”


    唐小染哦了一声，转头打算去后厨找块布将爷爷写给自己的本子包起来。


    翟雪月看着她从眼前走过瞬间急了。


    “你怎么不问我心烦什么啊？师父！你到底关不关心我！”


    唐小染被她扯的一个踉跄，只能坐回板凳上。


    “那你说，你心烦什么？”


    翟雪月嘟着嘴巴。


    “敷衍！唐小染你真的很敷衍！”


    唐小染本来阴郁的心情被她这么一闹，好了不少，这姑娘看样子真是心烦的不轻，师父都不叫了，直呼大名。


    “我娘说好这两日陪我去京城做新衣裳的，结果我爹一封书信，又丢下我跑了！还说什么战乱饥荒更厉害了，就是不想陪我玩！”


    唐小染想到昨天碰到的那个脏兮兮的男人，并不认同翟雪月的话。


    她爹恐怕没有骗她，边关的战乱真的很严重了。


    想到她提的京城，唐小染来了些兴趣。


    “咱们这到京城大约要坐多久的马车？”


    翟雪月思考了一瞬。


    “成临县紧临京城，马车不停歇大概就一天不到。”


    随后，她想到什么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师父，你问这个干嘛？？你要去京城！”


    她可是记得，她那会说要罩着唐小染时，唐小染说她根本不会去京城。


    想起唐文萧，唐小染试探的点点头。


    “就去看看，文萧最近又要参加县考，回头再考就得去京城了。”


    “他还没去过京城，陈离也不能带他去，我怕回头他自己去会迷路，等他县考结束我打算带家里几个孩子去京城长长见识。”


    翟雪月眨眨眼，疑惑的开口。


    “为什么陈夫子不能去京城？”


    唐小染突然噎住，陈离目前还处于逃难被贬阶段，整天想着躲过京城宫里那些勾心斗角，肯定是去不了的。


    但这是他的私事，唐小染则是站在上帝视角才看得清，她怎么不过脑子就给说出来了。


    翟雪月好奇的又凑近了一分。


    “师父？为什么？”


    这姑娘的脸盘子都快伸到自己脸上了，唐小染讪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她的额头将她推远了些。


    “就，他忙，他哪能只为了我们家文萧转，他院里那么多孩子呢。”


    唐小染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明亮的声音。


    “谁要进京城？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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