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染也很期待她能说出什么话，没想到，她一开口便是问：“唐皎月，你大哥呢？”


    她离开时，这孩子还小，恐怕只记得她的模样。


    她记得。


    三个孩子里最懂事清醒的就是唐文萧，那孩子也是陪伴她最久的一个。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文萧一定要好好的呀。」


    可唐皎月的话，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小姑娘晃悠着头上的两个小啾啾，说话不过脑子似的：“大哥不在。”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二哥也不在。”


    苏安后退一步，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说呢，怪不得唐皎月和唐小染这样亲近，原来，两个稍微记事一些的男孩都已经不在了。


    「唐小染这个恶魔，是将他们卖了，还是给打死了，又或许是死在了那扬山灾中？然后抢了别人的店铺，想将这小姑娘养肥了再卖。」


    「唐皎月小小年纪，给了蜜糖，忘了砒霜，却认贼作父，把唐小染当作至亲。」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扶着桌子稳住身形，眼底闪过一抹坚定。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把唐皎月带走，不然放在唐小染这个恶魔手里，来日指不定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她咽了咽口水，强行压下心底的恐惧，连眼神都不敢跟唐小染对视，梗着脖子：“唐小染，我要带唐皎月离开，要多少钱？你说，我明日就送来。”


    在扬的人瞪大眼睛。


    李明达碰了碰林昱的胳膊：“什么情况？白府二小姐私底下是个人牙子？”


    林昱搓着下巴，他总觉得气氛很诡异。


    见没人搭理自己，本就心慌的苏安更慌了，她上前一步就要去扯唐皎月的胳膊，想将孩子护在身后。


    她从前没有话语权，也没那个胆子跟唐小染硬刚，可现在，她在白府过得还行，一定要保护住想要保护的人：“皎月，跟姐姐走，这女人会杀了你的。”


    唐皎月下意识躲到唐小染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苏安：“苏安姐姐，你要带我去哪儿？”


    翟雪月也连忙上前拦她，她算是看出来了，苏安对唐小染的敌意不是一点，若是她胆子再大些，此刻恐怕就直接跟唐小染打起来了。


    唐小染抬起手，苏安下意识缩着脖子。


    「啊啊啊！！！她真的要抽我怎么办？是左边脸给她抽，还是右边脸给她抽呢？」


    唐小嘴角抽了抽，将赵小琅抬手招呼了过来：“去厨房，把饭再端来一些。”


    看目光沉沉地放在苏安身上，叹了口气：“先坐下吃顿饭再说吧。”


    好歹是翟雪月带来的朋友，几人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算是怎么回事。


    苏安想摇头拒绝，可随着赵小琅从厨房走出，那浓郁的肉香死命地朝鼻孔钻。


    她咽了咽口水。


    「唐小染这是从哪路来的厨子？我应该拒绝她才对，可是我不敢张口了，我要是张口，口水从嘴巴流出来，岂不是让人笑话死。」


    唐小染勾唇笑了笑，这姑娘倒是挺有意思。


    苏安虽然害怕，却还是坐了下来，眼睛一会儿放在唐小染身上，一会儿放在面前的饭菜上，没一会儿又转到一旁的唐皎月身上。


    终于，趁着唐小染起身去拿筷子，她悄悄问唐皎月：“是不是她私底下偷偷打你，你才不愿跟我走？你放心，苏安姐姐现在有能力护得住你。”


    唐皎月这才明白过来，她是误会了。


    看着不远处的唐小染，唐皎月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扭过来对苏安道：“苏安姐姐，大姐很好，我也很好，她对我们都不错，从前是我们误会她了。”


    苏安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飞起来的辫子抽在一旁的林昱脸上。


    林昱不由得往后撤了撤，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劲儿倒是挺大。


    苏安不信，一定是小姑娘年纪小不记仇，才能将这些都忘掉。


    可她忘不掉唐小染拿着细细的竹条用力抽在她的肩膀上时那狠厉的表情。


    她到现在，腰侧还有一处唐小染抽打过的痕迹。


    那是有一次她身体不舒服，同唐文萧一起上山砍柴，唐文萧替她把那份活做了，却被唐小染识破。


    唐文萧多做了活没有挨打，倒是她被唐小染打个半死：“就你会偷懒，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勾着！”


    她缩在角落，内心的委屈唐小染不会懂。


    唐小染眼里只有男女之情，怎么会懂家人之间的羁绊呢？


    就像她挨打时，唐文萧和唐一清都要扑上来替她挡着，就连最小的妹妹，只有三四岁的唐皎月也哭着去抱唐小染的腿。


    可唐小染眼里只看得到“她今日没做活，偷了懒”，硬生生将她腰侧的软肉抽出一条细细的凹痕，才罢手。


    年纪越大，疼痛的记忆就越深。


    那样凶狠又不讲道理的唐小染，要让她怎么相信，她会对唐皎月好？


    何况，现在三个孩子只剩下了一个。


    她不说话，唐皎月也不跟她争辩。


    苏安想着，等这顿饭后，她便趁唐小染不注意，偷偷将唐皎月掳走。


    这孩子没被人好好对待过，别以为唐小染不打她就是对她好，她不可能让这个仅有的妹妹还在这里吃苦，尽管她是那么害怕唐小染。


    唐小染从不远处走来，看着神色坚定的苏安，听着她的心声，有些无奈。


    她上一次这样无奈，还是面对唐一清。


    她以为那时孩子已经够难搞，没想到面前的姑娘更是油盐不进。


    她特意腾出时间让唐皎月向她解释，可不管唐皎月说什么，她都好像耳朵塞了驴毛，不听不听我不听。


    “安安，你吃两口这个，这是师父的拿手好菜，来店里的人都要尝一尝呢。”


    翟雪月帮她夹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然后趁苏安不注意，将唐小染拉到一旁，“师父，你认识她？”


    唐小染点点头：“从前有些误会。”


    翟雪月点点头：“我说呢，她那样胆怯温和的性子，见到师傅你就呲牙，就好像……”


    她歪着脑袋想，“就好像那兔子，见谁都躲，只有见到你，一边往后躲，一边呲着牙，想要把你咬死。”


    唐小染轻拍她的脑袋，这姑娘的形容永远这么大胆且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