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好像在哪见过。”


    一旁的李明达凑过来。


    “我瞧着，也挺眼熟。”


    他眼睛猛然瞪大，惊恐地看着唐小染，“好像有点像白灵。”他的话是压低说的。


    唐小染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人家就戴了面罩了，你眼神倒是好，看个身形都能看出来。”


    翟雪月张大嘴巴，不可置信：“诈尸了！”


    唐小染摆摆手：“白大小姐已经去世了，昨天四处都在传，白府新来个远房表亲，已经认作白家的干女儿了，你们没听说吗？”


    林昱悠悠地飘过来，像鬼一样。


    唐小染看了他一眼：“不好好在你的医馆待着，跑这里来干嘛？”


    林昱嘿嘿一笑：“这么大的热闹，我医馆哪有人啊？整个集市的人都被你的小店包了。”


    话说着，他搓着下巴，“昨天你说的，用这老虎给我做个虎皮小袄，可是真的？”


    唐小染还没开口，翟雪月立马接话：“自然是真的。林大夫，快瞧瞧这块料子怎么样？”


    她拍着老虎的屁股，“味儿最正！”


    林昱不想说话了。


    白夫人皱着眉进了小店。


    她本是为了捧那姑娘的生意，可没想到屋里收拾得倒挺规整。


    只是她穿着这样雍容华贵，坐在这样简朴的店里，有些格格不入。


    她却丝毫没有摆架子，而是在丫鬟的搀扶下，干脆利落地缓缓落座。


    那蒙着面纱的女孩在她对面坐下，白夫人抬眼，眉眼都温柔了不少，轻轻拍了拍那女孩的胳膊。


    “灵……诺儿。”


    白夫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间的酸涩，好好的女儿，非要临时换个名字，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白灵抬眼，她其实也不知道吃什么。


    毕竟白府的厨子已经相当厉害，平日即使闺阁中的三五好友出去聚餐，也都是去醉仙楼包个包厢，还从未在大庭广众下和那么多人坐在一起吃饭。


    她前几日身上还脏兮兮的，刚来到集市这边的时候，就闻到了从唐小染的店里飘出来的香味。


    准确来说，她从未注意到，只要到了晌午吃饭时，半条街飘的都是这家馆子的味道。


    当时她饥肠辘辘，闻什么都觉得香极了。


    现在想起那香味，不由得让她咽了咽口水。


    “那就都来一些吧。”


    白夫人看出女儿的纠结，便挥挥手。


    她待会儿就稍微动动筷子，做做样子就好了。


    她这样想着，便又将视线一眨不眨地放在对面的女孩身上。


    “瞧你瘦了不少。”她声音压低，瞧了一眼还在门外揽客的唐小染。


    “若是待会儿吃不惯，便少碰些，回头让吴娘多做一些你爱吃的。”


    白灵点点头。


    她已在心里做好打算，不管味道如何，她都会多吃一点。


    若不是这姑娘的鼓励，她也没有勇气回家去。


    看着对面眼眶泛红的娘亲，她鼻子也有点酸酸的。


    白灵以为自己做了这样丢人的事情，若是回去，娘亲不把她赶出来便是好的。


    她已经想明白了，若是娘亲骂她有辱家风、不知廉耻，她便一头撞死在白府的大门上，也算是消了娘亲心头的气。


    可她没想到，见到她的第一眼，一向端庄大气的娘亲就扑了上来。


    她发髻都有些凌乱，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跪在她身边，双手颤抖着将她的小脸捧起，眼里噙着泪，嘴巴颤抖了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


    娘亲没有对她动家法，没有冷眼嘲讽她，甚至连句责怪的话都不舍得说，便将她带回了家。


    她只说“活着便好”。


    也是回去后，白灵才知晓，为保全她的名节，娘亲竟对外宣称她早已去世。


    她当时低垂着脑袋，转身就要离开，心里慌悸一片：白灵这个人，从此在世上便不能再被人提起了。


    可手腕却被人死死拉住，娘亲通红着眼眶问她：“要去哪儿？你是我的女儿，你要去哪儿？不过是个身份罢了。”


    第二日，娘亲便宣称她是远方投奔过来的亲戚，重新将她认作了干女儿。


    其实无论白府的家丁还是外头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就是白灵，可没一人敢说别的。


    知晓是唐小染救了自己的闺女后，白夫人愣了许久。


    她记得那个丫头，是和翟家姑娘一起来的，当时她并不在意，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她，只记得是个挺活泼、还算有灵气的孩子。


    白灵说，那老乞丐当时差点就把那肮脏的嘴唇印在自己的脖颈上，幸好那姑娘来了。


    白夫人听得火冒三丈，又无比庆幸：这世道这样乱，能替别人出头已实属不易，更何况她还是个丫头。


    听说她在集市开了个小饭馆，之前还经常有小流氓来挑事儿。


    于是女儿撒娇着说要去唐家的小店尝一尝吃食，白夫人便找人用金箔做了牌匾。


    是恩是仇，她分得向来清楚。


    至于那老光棍，在白灵回家的当晚，便尸首分离，被人扔在乱葬岗了。


    饭菜端上来的时候，白灵面纱下的薄唇微微抿了抿：就是这个味道，那天自己闻了一下午。


    当时只觉得是饿得很了，才能闻到这样让人口齿生津的香味，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人家饭做得好。


    他们来给唐小染撑面子，唐小染自然使出浑身解数来招待两人。


    她吩咐后厨，将所有拿手好菜通通上了一遍。


    看着渐渐摆满的桌子，白灵一时无从下口。


    她拿着筷子，心想：这个看着也很好吃，那个闻着也很香。


    她将筷子递给自己的娘亲，白夫人却迟迟未动。


    白灵被香迷糊了，也顾不得昔日的礼数，不管自己的娘亲，便率先一筷子夹在了那摆在正中间的一块肉上，放在嘴里。


    她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味道？怎么会这么香？一点属于兔子的腥臊味都没有，只有满口的爆辣，让她的嘴巴不停分泌口水。


    “你也尝尝。”


    大小姐被辣得嘶哈嘶哈，连忙去喝一旁兑的凉茶。


    可是店里自己装水的杯子实在解不了辣，便干脆端起空碗，放在旁边将凉茶倒进去，不顾形象地撩开面纱，大口大口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