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藏匿在阴暗里，颤抖个不停，臭气熏人，让人看不清脸。


    那瘸子猛地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块砖头就朝唐小染扑过来。


    唐小染无语地微微一侧身，瘸子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唐小染一脚踩在他的肩头，语气嘲讽：“大爷，你都瘸成这样了，动作那么慢，还想着偷袭呢？”


    瘸子气疯了，嘴里不住地谩骂：“关你什么事？我们都是乞丐，互相抱着取暖怎么了？她也是没人要的货色，我下午还给了她半个馒头吃，怎么也得给我点报酬吧？这是我们的事情，你少在这多管闲事！”


    女人嗓音清脆，竟出奇的好听：“我没吃，那馒头都馊了，我怎么吃得下去？我还给你了，是你自己没拿住，被野狗叼走了。”


    那瘸子吐了口口水，但因为脸趴在地上，所以痰只吐在了自己面前：“我管你吃没吃，老子是不是给你了？还嫌馒头馊，你也不闻闻你自己身上多少天没洗澡了，又脏又臭！”


    女人听了这话，喉间压抑不住的委屈抽泣声又开始了。


    唐小染拽着男人没瘸的那条腿朝后拖，那瘸子终于急了。


    他想去踹唐小染，可因为另外一条腿是瘸的，压根碰不到她，只能无奈地扑腾，像一条死鱼。


    “你要干嘛？你要把我拖到哪里去？”这下他的声音不再压抑，大到几乎整个集市都听得到。


    唐小染就站在原地等着他叫。


    果然，没一会儿，这边的动静就吸引来了夜晚巡逻的捕快。


    其实，他们夜里一般都会找个暖和的地方偷闲，毕竟这么寂静的街道，又能发生什么事情？


    可没想到，今晚还真让他们碰到了——一个女人拖着一个瘸腿的老头，一言不发地站在路中央，似乎是等着他们过来。


    “怎么了？”那捕快走上前来。


    唐小染看着躺在地上的老头，从口袋掏出了一块银子——这是今日收到的最大一笔账，她想着先带回家去，放在店里不安全。


    “他偷我的钱，要打劫我！”


    那瘸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他什么时候做这种事了？


    唐小染哧一声：“我刚闭了店，他就冲出来一把夺了我手中的银子。幸亏是个瘸子，我三两步追上来了，他还要打死我呢。”


    她拿着手里的砖头递给捕快，“你瞧，就是这块砖头。”


    那瘸子两眼一翻，差点没被她气晕过去——这女人在胡说八道什么！


    这砖头分明是她刚刚一直握在手里的，他何时碰了这砖头？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清白总是没有银子重要的。


    那捕快脸色一沉，他认得这乞丐，没想到他不仅做出那样禽兽的事，毁了人家姑娘一生，这回竟胆大包天，公然抢劫了。


    他上前拎起那瘸子的腿，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这老乞丐在这条街待了许久，每日都腥臭无比。


    冬天还好，夏天简直让人退避三舍。


    正愁没有机会将他处理了，怪影响市容的。


    唐小染点点头。


    想到那三个兄弟的事，又从口袋掏出了两块碎银塞给捕快：“我店里都是些年轻的姑娘在做活，若是有人出狱报复……”


    她叹口气，“还辛苦这位小哥帮我多多照看。”


    那捕快眼睛一亮，接过银子，嘴都咧到了耳朵后：“放心吧，姑娘。这样恶劣的歹人，我们衙门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做了好事，还平白得了小费，今晚值班，可让他美死了。


    唐小染点点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那瘸子拼命挣扎，不停叫唤，被捕快抄起砖头砸在脑袋上——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随后，捕快就像拖死狗一样将人拖走了。


    唐小染长舒一口气，这乞丐想来不像那三兄弟，还有家人。


    她扭过身，快步朝家走。


    今天真是太晚了，家里的孩子该担心了。


    可她走着，却发现身后渐渐响起脚步声，她扭过头，身后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似乎是害怕极了，在唐小染回头的瞬间就躲在了一旁。


    唐小染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问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本以为那女人不会回答，谁知那女人嘴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能给我碗水喝吗？”


    面前的姑娘救了她，是个好人。


    唐小染看了看自己家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的小馆，最终还是决定带她去自己的饭店——毕竟家里还有几个孩子。


    平白将她带回去，也不知这人是好是坏，万一惹祸上身就不好了。


    虽然她看着那女人的模样，这人并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但警惕些总是好的。


    女人停在小馆门口，便不再动了。


    她搓着手，不敢进门。


    这店虽小，却打扫得一尘不染。


    而她垂下头看了看自己——其实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脏得要命。


    唐小染也没勉强，起身去后厨帮她烧了半锅热水。


    她端着碗和木盆走回来，放在门口。


    女人拂了拂裙子，微微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仔细将脸擦干净，又拿起一旁的水碗喝起来。


    唐小染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愣住了。


    女人将一整碗水喝完，再还给她。


    “店里只有这个了。”唐小染掏出两个鸡蛋，放在她手心，“你走吧。”


    女人点点头，就要离开。


    唐小染突然看着她的背影，终究是不忍心，开口问道：“你不回家吗？”


    女人愣住，转过头来，连忙用手在脸上抹了两把，又重新将自己的脸抹脏，一脸警惕地看着唐小染：“你认得我？”


    唐小染淡淡一笑：“不认得。我只是想问你，不回家吗？”


    女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眼泪却吧嗒吧嗒掉个不停：“我没有家了，”她说，“回不去了。”


    女人好像都容易对保护过自己的人下意识亲近。


    唐小染坐在门前，她便也不走，在唐小染旁边坐了下来。


    “怎么会呢？有家为什么不回？”唐小染侧头看她，女人的眼底闪过一抹落魄。


    “他们不会原谅我的，是我错了。”她说，“我是跟隔壁村的男人私奔了的。家里看不上我，便随意找个男人要把我嫁了，我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