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塌陷区西侧，废弃铁路桥下。


    队伍脚步极轻，破风声几不可闻。晏河蹲在一处断轨处，抬手示意两侧散开。他耳机中传来探测小队的低语：


    “侦测器有异常波动，金属反射物……可能是手铐。”


    晏河眸色一凛：“定位坐标。”


    “五点方向，距离二十米，有生命反应。”


    他抬手比了个战术手势，队员分左右推进。


    两分钟后，他们在一个被石块半掩的塌方空间中找到了人。


    季娜被捆在一根断梁后，手脚都绑着，嘴角有血，但神智尚清。


    “是……庇护所的人？”她看清晏河制服，虚弱地吐了口气，“快……别让他们得逞……”


    晏河皱眉，俯身割断她手上的束缚：“谁？你见过是谁动的手？”


    “是……孙永康，他……他还活着。”她声音嘶哑，“他没死……他在旧城区，那边还有人……他们故意抓我，就是要让我送信，说是……要我传个口信给宋星，让她‘亲自来一趟’，说是基地有事，叶城受伤了。”


    “她若真去了，”季娜一口气咽下冷风，“就是一场局。孙永康在等她。”


    晏河神色彻底冷下来。


    “意图明显了。”他按下通讯器，“目标身份已确认——内鬼孙永康，试图用季娜设局，勾出宋星。意图不明，但所言涉及东南基地指挥官叶城，初判为挑拨行动。”


    通讯另一端沉默一瞬。


    苏棠的声音随即低沉传来：


    “活捉孙永康。”


    “是。”


    废墟通道深处，风灌入撕裂的墙体，带着铁锈与灰尘的味道。


    晏河一边搀扶着季娜撤出塌方区域，一边朝后方比出手势。后方一名小队成员迅速前冲，将路口布置了便携干扰器和短波反信号屏蔽装置。


    “他人没远，拖不出十分钟。”晏河语气极稳。


    他转头看向另一名队员：“沿信号残留方向扩展搜索，半小时内锁定目标。”


    “是！”


    季娜的额角还有血，她靠着断墙坐下，轻喘着气：“他……他身边不只一个人，我听他们提过……还有一个‘三号点’在商会遗址那边，是临时据点，专门用来处理‘东南过来的人’。”


    “东南？”晏河面无表情，却眼神一沉，“他们接过外头人的指令了？”


    “我听见‘投靠者’，还有……‘提前换位’这两个词。”她声音干涩，“听得不太懂。”


    晏河沉声一字一句道：“是挑拨离间，也是立功邀赏。”


    他抬手摁下战术耳麦。


    “商城中控，这里是晏河——孙永康与不明阵营有联系，目前正策动针对东南基地的诱捕行动，目标为宋星，意图制造叶城遭难假象并进一步引导庇护所与东南发生冲突。”


    通话另一端，苏棠的声音极冷。


    “他真是找死。”


    “我建议封闭商城出入口，抽调巡防二组待命，同时调取所有东南背景人员登记档案。”


    “执行。”


    ——


    十分钟后，孙永康被确认藏匿在废弃物资站。


    晏河带队包抄，手势极快，不留声响。


    拐入一处堆满破损运输箱的通道时，前锋组突然停住。


    “正前方十米处，有呼吸声。”


    “能判断几个？”


    “三人，其中一人坐姿不稳，像受伤。”


    晏河缓缓举枪，手指贴上扳机侧框。


    下一刻，他几乎是同时侧身闪出，步枪枪口带着锐风掠过低矮角落。


    “——别开枪！”一个瘦高男子大声叫出，“我们没敌意，我们只是执行——”


    他话未说完，便被晏河一记肘击击倒在地。


    “孙永康呢？”晏河盯着他。


    那人还欲强辩，另一名队员已从侧后方逼近，抬脚踹翻木箱，一道人影跌了出来——正是孙永康。


    “你们晚了，”他嘴角挂着血，“叶城已经收到‘伤亡通报’了……”


    晏河眼神极冷。


    “你真以为……苏棠会信那种手段？”


    孙永康倒笑了：“她信不信不重要，叶城信不信，才重要。”


    “他要是觉得你们有意隐瞒，谁都别想安生。”


    “你不会明白，基地这种地方，最容易被火星引爆了。”


    晏河没说话，只是俯身，一记重击，敲昏了他。


    “带回去。”


    ——


    与此同时，苏棠那边，终端上同步跳出提示：


    【东南基地叶城发来临时联络请求。】


    她淡淡扫了一眼，接通。


    叶城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神色比以往多了一份探究：“苏棠，我刚收到一封‘关于宋星牺牲’的匿名信封，信封外写着‘不愿庇护所知情者’。”


    苏棠垂下眼：“真巧，我这边刚抓到人。”


    “孙永康？”


    “嗯，还活着，打算拿宋星做诱饵，把局搭你头上。”


    叶城低笑一声：“这种挑拨，也太低劣了。”


    “但你要是真信了，问题就大了。”苏棠语气一顿，“所以我必须先告诉你：宋星没事，人在我医疗区里审档案。”


    叶城点头，眼中一丝警觉未退：“你那边要我配合什么？”


    “你只需要——”苏棠抬眼，“把你们内部可能和孙永康一线有联系的人，资料共享给我。”


    “可以。”叶城答得利落，“你也注意点，下一次动手的……可能不会用这种粗糙手段。”


    “我等着。”


    夜里十一点，商城广场防御塔上的警示灯闪了三下，蓝光微晃，随即归于平稳。


    这是庇护所内部传送程序成功运行的信号。


    晏河带队返程，押着昏迷中的孙永康，直接送入地下一层的临时审讯室。


    赵牧早早候在门口，一见晏河，第一反应不是问人，而是皱着眉：“你是去抓人还是去拆地基了？回来这帮人跟尸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有反抗。”晏河语气平静，“他还在幻想能操控两边矛盾。”


    “还真把自己当局中人了。”赵牧撇嘴，“你老板在大厅等着，要不现在就问？”


    “不急。”晏河点头示意旁人将孙永康押下，目光淡然。


    一小时后，地下一层。


    孙永康已经醒来，但嘴角还挂着一丝晕血后的发白。他靠在椅子上，手被冷金属锁环固定，眼神却仍带着几分讥讽。


    “你很冷静。”苏棠站在玻璃外侧，语气平淡，“可惜你的底牌早就失效。”


    孙永康抬头看她，嘴角勾了一下：“你不担心……我们还有别的‘计划B’？”


    “你指的是谁？城东余孽，还是黑市那几个吃软饭的中介？”苏棠语气缓慢，“林南已经告诉我名单了。”


    孙永康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你早就盯上了？”


    “从你进庇护所那天起。”


    “那你为什么……不早处理我？”


    苏棠冷笑一声，轻声道：“因为你还不够值钱。”


    “只有你准备动手了，我才能知道你和谁是一伙的。”


    “现在——够了。”


    她点头，旁边的晏河打开门走入：“我们开始吧。”


    孙永康还未出口，口鼻便被一层湿布罩住——特殊的压迫式镇静剂渗入呼吸，不到五秒，他身体一僵，再次昏迷。


    “等他醒了再问。”苏棠语气冷静，“先查他身上携带的信息，再看他脑子里的。”


    三小时后，商城上空破晓。


    大白通报：商城中居民数据库完成同步更新，新增特殊标签用户17人，部分关联孙永康提供线索。


    苏棠站在商城天台，看着远处第一缕阳光越过残垣断壁。


    庇护所的灯光未熄。


    她按下终端，发布一条内部公告。


    【庇护所提醒：所有住户将进行第二轮背景核查，拒绝配合者视为放弃保护权利。】


    【医疗区明日正式运行。门诊医生：宋星，临时学徒一名。】


    【巡防小队即日起开启夜间双班制。统领：晏河。】


    她语气极轻地吐出两个字：


    “继续。”


    商城医疗区正式开放的消息一经发布，半日内便挤满了前来挂号的庇护所居民。


    宋星坐在临时设立的门诊接待台后，眉眼平静，一边核对问诊表，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每一位来人。


    “下一位。”


    帘子掀开，一个脸色发青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捂着肚子弯着腰，语气含糊：“医生，我肚子疼三天了……”


    “你登记号多少？”宋星头也不抬。


    “……一五七五。”


    “没这号。”她冷声道。


    男人一愣，转头就想跑，却被门口候着的周至一把拎住。


    “你是庇护所正式居民？”


    “我……我走错了……”男人还想挣扎，结果被直接压在了地上。


    “查他身份。”苏棠从帘外走入，面无表情。


    几分钟后，大白传回资料：此人真实身份为西区流窜贩卖小队一员，曾在其他据点以“医疗挂号”为由盗取药品。


    “送后门去处理。”苏棠冷声，“高允那边汇报结果了没有？”


    “刚传过来。”赵牧走进来，把终端抛给她，“你看看吧。”


    大白后台资料已同步一份黑名单，全部是高允在本地走访筛查中标红的住户信息，其中不乏身份存疑、来历模糊者，甚至还有曾在城东据点犯事后失踪的漏网之鱼。


    “我们登记里一共新增三百三十七人。”赵牧压低声音，“高允筛出了其中四十六个有问题的。”


    “剔出去。”苏棠简洁地下令。


    赵牧却低声提醒：“这里面有不少人跟我们初期补给组的人混得熟，一旦处理，怕是会牵扯出些小麻烦。”


    “麻烦我来兜着。”她语气平静如水，“高允是我用的，我信他。只要他列出来了，就清。”


    “明白。”


    当天夜里，庇护所中控更新权限，商城区正式同步发布公告：本日内共撤销三十九名居民居留权，另有七人转入监察观察期。


    警告同时发布于公告板下方：任何伪造身份、参与恶意传播或串联行为者，将直接逐出商城核心区，不设申诉。


    有人不服气，带着几个熟人想去理论，当场被晏河拎着从队列里拖了出去。


    没人再敢吭声。


    ——


    “实习你得守规矩。”宋星站在医疗区器械间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不是你想来就能进，也不是你想碰就能碰。”


    林骁的儿子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我能从基础开始。我不怕苦，我只想学。”


    “这里是病区，不是玩具房。”宋星递给他一副一次性手套，“第一天，先从分类医疗废物开始。五个桶，分清楚哪是创伤、哪是针剂、哪是感染样本。”


    少年抬头看她一眼，接过手套：“明白。”


    她看了他几秒：“每天实习三小时，不许擅自使用设备，不许接触病人伤口，不许擅自翻阅记录。违一次警告，违三次，踢出去。”


    “我不会违。”他低声说。


    宋星转身进屋，留下一句：“进去吧，季娜会盯着你。”


    第三天傍晚，医疗区临时诊室内，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有人从商城西侧送来一个伤员，说是被不明异种抓伤。手臂外侧有明显咬痕，但奇怪的是，血液颜色偏灰，初步检查发现其凝血反应比正常慢了近一倍。


    宋星看了眼大白调出的初步参数，眉头倏然皱起。


    “准备隔离。”她冷声吩咐，“开检验室三号舱，启动一级防护措施。”


    林骁的儿子正站在观察间，听到这话立刻转身准备清点器械。宋星看了他一眼，没让他离开。


    “你，来。”


    “我？”少年愣了下，快步跟上。


    检验室内，空气冷得像刀刃。宋星动作迅速地处理伤口边缘，将患者臂膀包裹起来做初步封闭处理。


    “注意看。”她低声说，“这不是普通感染。我们最近发现被现阶段的异种咬到，有可能发生变异。”


    “变异？”少年瞪大眼，


    “对。”宋星戴上检验护目镜，“极个别个体如果不处理，几小时内体温就会失控，然后——行为开始变化。”


    “你是说……会变成那种？”


    “目前没有确凿结论。”她声音平稳，“但我必须在变异前找到标志性指标。”


    “我能帮忙吗？”他目光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