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认识的环节结束了，林薇明更惦记布兰温口中的“要事”。


    之前蓝可颜三番五次地接近她，也是为了这一天吗？


    布兰温瞥了蓝可颜一眼。


    蓝可颜转而看向林薇明：“还是先从我的经历开始讲起吧。”


    “我是新纪30年诞生的。”她说，“最初我被卖到一个小型娱乐公司，但这家公司不久后就遭遇了经济危机，所以我又被高价卖给了一个收藏家，第二年她将我赠给了辉光娱乐。”


    蓝可颜是在六年前由辉光娱乐安排出道的。


    也就是说在新纪31年到34年之间，辉光把她私藏了起来。


    蓝可颜猜到林薇明在琢磨什么：“辉光的人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让我作为明星出道，主要是对我进行研究，并且搜寻有关佘栖的下落。”


    “你没有见过佘栖吗？”林薇明问。


    蓝可颜摇头：“我的记忆始于激活当天，那时我就已经在买主手里，我从来没见过佘栖。据说她在售卖机器人时也相当小心，是通过中介进行交易的，所以最初的买主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哪。”


    “那你……”林薇明又把希望寄托在布兰温身上。


    布兰温眼神冷漠：“我和她一样，一开始就是个商品，怎么可能见过佘栖？”


    三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蓝可颜看看他们两人，又开口：“辉光想得到这项技术，量产机器人。他们的研究人员把我进行了全身拆解，发现无法完全理解我身上的技术——当然，纯粹的虚晶也非常难得，大量生产的成本实在太高了。


    “而我又是他们拥有的唯一一个超仿生智能机器人，所以他们也舍不得大肆改动，只对拿得准的地方进行了一些改造。”


    “眼睛。”林薇明指出她被改造后的地方。


    蓝可颜点头：“这是一点，这样一来，我在运转功能时就不容易被人察觉。不过被拆开的感觉……”


    她顿了顿，平时明媚的笑容里混上了一丝苦涩：“这些不重要，还是不提了。”


    想必辉光从没把蓝可颜当做人来对待，仿生机器人们拥有痛觉，辉光会想起来给蓝可颜关闭感官系统吗？


    说不定他们会乐于观察机器人在拆解时对痛苦的反应呢。


    曾经探索归尘时，林薇明也因为被高危畸变物追逐受了重伤，当时左臂几乎被畸变物扯断，只留下最内部的线路吊着下方的部件。


    当她第一次看到破损严重的躯体，也尝到了“恐慌”的滋味，她遮遮掩掩地跨越了半座晶海城去找路北嘉。


    损坏到这种程度，她只能在路北嘉面前强行玩笑说，知觉传递系统连接不上，所以也不会感觉到疼痛了。


    路北嘉花了整整三天，才把整个结构复原。她当时经验尚浅，修完之后发现出了差错，又把林薇明的胳膊拆开重新修补。忽略给林薇明留下的伤疤，等到一切恢复原状，已经过去了一周。


    “有时候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临床主刀医生。”路北嘉回想起这件事时如是说，“我真怕出什么事故修不回来了。”


    买材料的钱也花了不少，林薇明只能选择先欠着，打了五个月的工才还清。


    至于全身拆解，林薇明没体验过，但看蓝可颜的表情，肯定是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我作为表演型机器人，主要的功能是体会观众的情绪、调动他们的感官，从而帮助经纪公司赚更多的钱。”蓝可颜跳过了辉光在她身上做过的尝试，“辉光发现这一切都和虚晶有关联，改造之后我能更大程度的发挥它的能量。


    “我的日常就是学习人类的感情，利用微表情和动作，再精准地把控声调、语气，利用虚晶把影响扩展到最大化，从而操纵人类——这种容易被感性影响的生物。”


    蓝可颜将自己的能力向林薇明托盘而出，没有保留。


    “不过最初我也出过很多次差错。”她笑笑，“虽然我现在趋近成熟，但时时刻刻都在辉光的监管之下。他们改造我的身体时在内部安装了监控软件，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中。直到两年前的巡演，我遇见了布兰温。”


    布兰温单手托腮，姿态随意，好像没在听。


    “布兰温帮助我修改了这些软件，遮掩了一部分辉光的视线。”蓝可颜叹了口气，“我才得以有一点自己的时间。”


    “你还记得我的经济人宣沐吗？”


    这个问题给林薇明的，不过蓝可颜很快又自答：“你肯定不会忘掉，除非你把之前的记忆删了。”


    “没删。”


    “她站在我这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蓝可颜说。


    布兰温总算有了些反应，但似乎对“值得信任的人类”这个话题嗤之以鼻。


    林薇明从认识他以来的各种对话来看，他对人类有些成见。


    但如同布兰温懒得搭理她，她也不想去招惹布兰温，于是看向蓝可颜：“那宣沐也知道你是个机器人吧？”


    “嗯。她是个很真诚的人。我想，换取她的真心，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予她我的信任。”蓝可颜说，“现在她也帮忙守在我的房间，防止别人看见我连接进了布兰温的数据结界。从表面上看我是在发愣，但我现在对他人不会有任何回应。”


    林薇明刚想点头表示自己在听，意识回到了蓝可颜的后半句话。


    不会有任何回应吗？


    那她现在意识在这里，但实体还在酒吧呢！


    在她进入露台之前，就被布兰温用某种方法连接到这里了。


    林薇明不得不转向了布兰温：“麻烦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连接进你的数据结界，属于启用机器人的功能吗？我的眼睛会不会有痕迹？”


    布兰温不以为意地肯定道：“会啊。”


    林薇明倒吸一口冷气：“你自己都知道不好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人类面前！你应该知道我站在什么地方吧？好歹要等到我远离人群才把我拉进来！”


    “你不是带了同伴吗？”布兰温反问她。


    “别急。”他见抬起手制止林薇明发话，“我看看。”


    他停顿了会，嘴角勾起一抹笑：“真是恭喜你，那人类小子还算周到，手忙脚乱地把你带上了露台，还顺手把门锁了。我说，人类怎么会对机器人脸红？太好笑了。”


    布兰温是开心了，林薇明松了口气之余又感觉不太对劲。


    什么叫——人类对着机器人脸红？


    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恨不得现在就让布兰温放她出去，但他们之间的对话才刚刚开始，蓝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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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也说过，她受到辉光的控制，能把握的机会不多。


    思虑至此，林薇明选择放下外面的事。


    蓝可颜安慰道：“不用担心，布兰温他和那所酒吧的老板是朋友，他是有把握才这么做的，就算你没有带上别人，发生意外也会有人来帮你。”


    “请继续吧。”林薇明说。


    “我先跳过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了。”蓝可颜见她冷静下来，应了她的要求，“其实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并不是去寻找灵感，只是车上有记录仪宣沐才那样说的。在那之前，我就发现了那位……同类频繁进出辉光总部。”


    “她和我是同一系列，编号是006。”林薇明介绍道。


    蓝可颜点头：“所以我找到空闲时间追踪她，恰好那天在息壤之外遇见了你，你的眼睛没能熄灭，我看见了。”


    林薇明这时候觉得庆幸了。


    “之后我就联系了布兰温想办法追踪她的下落，那天约你去甜品店，其实是故意想指引你找到她的。”


    这一切“巧合”总算破解了。


    林薇明之前无数次地怀疑蓝可颜，原来她是真的在暗中帮助自己。


    “抱歉，我之前总是怀疑你想对我做什么坏事。”林薇明诚恳地望向蓝可颜。


    “没关系，我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就告诉你我和你是同类，你有警惕心情有可原。”


    “你知道辉光和006想做什么吗？”林薇明问，她把006口中“我们的计划”告诉了面前的两人，准确地说，她主要是和蓝可颜交流。


    佘栖的遗言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所以林薇明也悉数告知，她非常需要厄里克研究所的信息。


    “虽说我还有一位正在往辉光上层爬的盟友，但与她联络的机会屈指可数，我们对此都一知半解。”蓝可颜露出遗憾的神色，“我只知道，辉光现在想要的不仅仅是钱财，而是掌控更大的权力。高层或许知道了一些有关厄里克研究所的事，所以我想提醒你小心。”


    “别光顾着提醒她了，你自己的事怎么迟迟不说？”布兰温突然催促起蓝可颜。


    很显然，他在乎的只有蓝可颜一个。


    “我只是想寻找更多的同盟与力量。”蓝可颜说，“我想摆脱辉光的控制、想得到自由。除了你这样的同类，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希望日后有需要，你可以站在我这边。


    “我知道你在特防部有一份工作，辉光和特防部总会发生交集，甚至——我希望你也能用上他们的力量来摧毁辉光的阴谋。你把今天的事全部告诉他们也没关系。”


    布兰温倒是有意见：“我不觉得把我们是机器人告诉那么多人类很合适。”


    “那就替他保密，我不在乎。”蓝可颜眼神坚定，“作为回报，如果有什么消息与厄里克研究所还有佘栖相关，我会想办法及时告诉你的。”


    又多了一个消息源。


    蓝可颜甚至愿意用自身的秘密去同特防部的人换这份力量，或许她是真的很想脱离辉光的控制。


    林薇明先应了下来：“我会看情况和他们说明。”


    “多谢。”蓝可颜笑了。


    布兰温在一边看着她俩达成了一致，冷不丁地发话了：“喂，要我猜，说不定佘栖根本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