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策盯着阿胖圆润的脸，他恍惚中能从那双狭小而透亮的眼睛里看出不菲的疯狂。


    金策收敛了笑意，浑身的气质因为他的沉思而变得格外阴冷。


    他勾了勾唇，明知帮她的下场是万劫不复，仍然点了点头。


    “可你明白，换脸一事并非简单的易容，你要脱胎换骨，哪怕是我来报恩，你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金策话音未落，阿胖便盯着不远处鲜红到捉人眼球的红妆咬紧了牙关。


    她只略作思考，抬起头来盯紧金策，毫不犹豫道：“我愿意，是什么代价？”


    金策勾着嗓音，缱绻之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几丝魅惑，将人好不容易寻回的理智瞬息间冲散。


    “阿胖，我只想你能一直陪伴我。”


    阿胖努力点点头，似乎已经能预料到自己今后会是何等的貌美无双，圆的柔和的脸上浮现出憋不住的微笑。


    半晌后，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对金策道：“我不想叫阿胖。”


    金策轻轻“嗯”了一声，伴着阿胖的脚步陪她回家。


    他脑中阿胖的形象与一人不谋而合，金策在前，脚步倏忽间顿了顿。


    血誓的诅咒时刻提醒着他，他必须帮唐司缘恢复容貌。


    可他要是先完成齐尘的嘱托，身体还回去了，他就只能背弃阿胖了吧？


    “我从此化名为齐尘，你以后跟我姓，叫……似缘，好不好？”


    阿胖将齐似缘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怎么念怎么的开心。


    比起阿胖这随随便便的两个字来，齐似缘一名字字美好，仿佛是她追逐已久的偏爱。


    像是不需要她付出任何，就会有人生而爱她。


    她的目光落在金策高大的背影上，等他转过脸来温柔询问她，阿胖就稍微有些出神，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容貌。


    他面容太过俊秀，五官深邃又立体，不笑的时候写满生人勿近，扑面而来的冷意逼得旁人只能退避三舍。


    然而这样的好皮囊，如此冷冽的性格，又单单只在面对阿胖时流露出温柔和善的神色。


    比冯永还要好看多了。


    阿胖突然心满意足，冯永背弃她另娶一事在她心里瞬间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块地方。


    “金……噢，齐尘，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阿胖上前一步牵住他的手，用自己手上炽热的温度温暖金策近乎于无的体温。


    金策的瞳孔略微颤了颤，终究是微微颔首，将她牵得更加紧了。


    金策与阿胖的归因纠缠在一块儿，柳伏意要抽丝剥茧也并不容易，只能源源不断地施加灵力，护着二人的过去不发生冲撞。


    金策并非善类，与阿胖确定诺言的第二天，村里就死了三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最小的甚至只有十二岁。


    阿胖背着锄头，从三户人家门前路过，里头震天响的哭声叫她一时挪不开目光，伸头往里面探了探。


    村长家中摆着三具女子的尸首，身材窈窕的，面容姣好的，年轻活力的……


    “村长！这村里就是招邪了！！我女儿连门都没有出，又不可能得罪人，怎会突然暴毙在家里，还被人挖去了脸皮啊！！”


    “我家姑娘也是啊，性子和软得很，绝对不会与人结仇，哎哟你看看凶手下手有多狠！！头都被砍掉了一半！！村长，报官吧！不然我们老两口死不瞑目啊……”


    老天似乎都明白阿胖在纠结什么，一阵微风恰好吹起三人面上的白布，露出三张血肉模糊的少女头面。


    此事一出震惊乡里，挨家挨户地搜人搜作案工具，硬是连少女们被挖去的脸都没有找到。


    阿胖颤着唇回到家里，刚一合上门，阴暗之处便露出金策挺拔伟岸的身形。


    他贴着她，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缠绕着她。


    阿胖浑身寒毛直竖，突然觉得金策不是来报恩的，而是来索命的。


    “你……那三个女孩子，是你杀的对不对？”阿胖的嗓音忍不住发抖，连眼神都不敢往金策身上飘，只盯着面前上了年纪的老青牛目不转睛。


    金策冷冷嗤笑一声，冷气扑在阿胖的耳廓，逼得她忍不住往前躲了半步。


    然而阿胖始终在金策怀抱的钳制之中，他用力按着她的胳膊不容挣脱，即使她手臂上出现指印红痕也不曾松懈半分。


    金策抬手捂住阿胖的嘴，另一只手从耳后伸到她面前。


    一道淡金色的灵光闪过，三张被挖下来的女子的脸面，便翻着白眼漂浮在阿胖面前半尺之地。


    她的惊叫声被金策捂住难以引人注意，浑身的颤抖和恶心也被他手上不断加注的力道强行压了回去。


    他面色不改，俊秀冰冷的脸皮贴着阿胖的侧脸，一字一顿地询问她：“似缘，你不是想要变漂亮吗？她们的脸，都是我为你选好的部件。”


    他勾勾唇，转而捂住阿胖的眼睛，右手袖中便飞出一只新鲜的覆面蛾来。


    传说中的揉骨绘面，不过就是将脸皮喂与覆面蛾罢了。


    等他松开手，一面铜镜便飘然而来，立在阿胖面前。


    她的身材变得无比曼妙，面容更是比自己的脸好看了许多倍。


    阿胖身上再也看不出从前放牛娃的样子，反而像是深山之中走出来的天地精怪，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阿胖盯着镜中人看呆了，十指都忍不住放在脸上捏捏戳戳……


    确实是她的脸。


    她变得太漂亮了。


    金策软了软声调，重新拉起她的手扯了扯，吸引她的注意力：“似缘，我不是故意的，但我只找到了这种办法……你不会怪我吧？”


    阿胖吞吞吐吐半天，看着自己脸上美的惊艳出奇的五官，皮肤细腻如白玉，她根本说不出一句谴责的话。


    “如果不杀人了，我的脸……会变回去吗？”


    金策闻言平静下来，笑容愈发平和：“不会。”


    一连半月的相安无事，旁观的几人便都下意识地认为此事到此为止了。


    金策也同样这样想。


    直到某天金策推开家门，众人跟随着他的视角，将满地的血迹和正挂在青牛背后的女人脸收归眼底。


    连柳伏意都被这突如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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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人脸吓得呼吸一滞，一时之间灵力从掌中掐断，几人便直勾勾地对着女人血淋淋的脸愣了许久。


    “伏意姐……”顾元香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在她身侧扯了扯她的袖子。


    柳伏意拂去额前并未出现的冷汗，平息片刻自己狂放不止的心跳，终于续上了过去的回忆。


    金策也被吓了一跳，他快步迈进屋内将门合上，在灶台之前找到了正在生火的阿胖。


    “那张人脸是怎么回事？”金策的语调前所未有的冷漠，“你杀人了？！”


    他的救命恩人啊，他亲手创造的齐似缘，怎么能做这么肮脏卑劣的事情？


    齐似缘就应该和唐司缘一样高高在上，永远阳光灿烂。


    阿胖笑了笑，漂亮精致的脸上露出本性的恶劣，将手边最后一个黑布包裹扔进火堆里。


    “谁让她上门来挑衅我？阿策，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对我失望。”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听着皮肉骨头在火中烧化的声音，语调浅浅地有些昂扬。


    “谁让她嫁给冯永之后都不消停，还要上门来指着鼻子骂我不配……”


    “她配，出生就是赵员外的千金，赵员外花那么多钱培养她琴棋书画，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我不就是个牧女吗，她一句话，就把冯永抢走了。”


    “如果她是我，活得才没有我好呢。”


    阿胖念念叨叨的，根本不关心金策能不能听懂，反而更像是说服自己。


    她站起身来，拉着金策的手停在那张血淋淋的人脸面前，捏着下巴故作思考状，问道：“阿策，你觉得她的脸上，哪一处比较好看呢？”


    金策皱了皱眉。


    “她的眉毛很好看。听说新婚夫妻之间，新郎官儿总是会替新娘子描眉的。”


    阿胖笑得纯真，转过脸来问道：“阿策，你把她的眉毛换给我好不好？”


    她转过脸来，众人才发现，她起初的长相并不十分像唐司缘，这幅与唐司缘七八分像的脸面，竟是她这些年陆陆续续拼凑出来的。


    “真想不到啊，阿胖从前那么纯真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也会开始动手杀了那么多人……”


    她美貌的每一处，甚至只是脸上身上的一颗痣，一处刺青，都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如果金策是通过覆面蛾杀人，盗取人的精气机缘……这样堂而皇之地做成了买卖，他的能力如今也不容小觑了。”


    唐司缘望着属于过去的天地内，与齐尘一模一样的金策，心中最深的一处怅然若失。


    金策爱上齐似缘，像是和齐尘共享躯体的宿命。


    “我想要成仙，想要见一个人，我希望似缘能陪我一起见她。”金策躺在齐似缘身边，轻柔地揽着她的腰。


    “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金策的目光虚了片刻，回忆戛然而止，他思索良久，才开口解释说：“不是，我是器物妖，你救了我，但她给了我生命。”


    “她也是普通人？”


    金策摇摇头，始终回忆不起那女子的样子：“不，她是个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