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体内的热血一口气的凉下来，能感到凉风拂过肌肤时的轻轻刺痛。


    “生不了哦。”笹原千寻笑着指着自己的小腹：“就算把这里填满，无数次无数次，也生不了的。”


    她的眼睛笑成了弯月，看不清那妩媚的紫色，只是偏过头，任由黑色的秀发顺着肩头滑落下来。


    “魅魔呢，是无法生下孩子的。毕竟已经不是人了嘛。而且也不会来经期，作为咒术师来说倒是很方便。”


    明明是在笑着，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刺痛。


    微凉的风卷过几片残叶，少年的唇顿了顿。


    “那笹原家……？”


    “只要和魅魔们达成协议，同意献上灵魂，她们什么都可以满足你，包括短暂的变回人类。它们会短暂的从你身体里消弭，不再在你耳旁低语，让人产生出一种自己是个普通人的错觉。你会获得短暂人类体验……然后，你可以尽情的使用这具身体。像是正常人一样恋爱，结婚，生子。直到你的孩子出生……而孩子出生的瞬间，你的一切就归魅魔了。”


    她的双手像是表演魔术般忽的张开，那看不见的东西便在她手中随风散去了。


    “就不能作弊吗？比如说你假意提出要求，但却不去完成。”


    “不行的啦。”


    笹原千寻摆着手苦笑。


    “虽然也想过卡BUG的事，但她们只要年轻的□□。而且为了避免人类逃走，她们会设下年龄限制。超过30岁后会强制征缴。也就是说契约一旦达成就逃不掉了。所以聪明的话，一开始就乖乖屈服比较好哦？”


    这样的话，至少还能少受些折磨，并能独享几年只属于自己的生命。


    虽然很短暂就是了。


    “这样也不行啊。”


    “就是说啊。我们家净是些理不尽的事。”


    “但是等一下，我记得笹原家的家主……”


    虽然带着面具，但五条悟清晰的记得对方的嗓音，体态，怎么看都能感到是上了岁数的女性。


    “是的，家主是特例。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极端个例，比如遇到非常弱小的魅魔的时候。”


    虽然仍会受其影响，但并不会丧失理智，只要抵挡住了最初的诱惑，后续也不达成任何协议，这样的人超过30岁就会被选定为下任家主来培养。不过，由于魅魔过份弱小，愈合能力低，如果被咒术师所杀的话还是会死。


    魅魔的强度也是把双刃剑。


    “比如说，麻友的魅魔就相对弱一些，所以不怎么受影响。可以相对自由的生活。”


    同为魅魔，她就不大容易受精气的影响。即便是遇到了五条悟这近乎纯粹的的精气，也不至于失控甚至发疯。


    “一般来说的话，越早和它们达成协议，就越早能享受普通人的人生。也有不少渡过了普通的十年后被吞掉的女人们。或许那样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吧。”


    “……那就是还有十年的意思？”


    对此笹原千寻只是摇摇头。


    “那是对一般的家伙。我体内的这个完全不受这条规则影响，就算我60岁被夺取身体，她也会通过精气的吸收恢复青春变成巨大的诅咒。因此简单来说就是：绝对不能让她出来。”


    “这样啊……”


    少年抱起头哼了一声。


    “说起来，之前你不是说过，进入咒术界是想变回人类吗？”


    “是的。毕竟我们家不是正统的，靠血脉延续的咒术师家族，所以只要切断了联系应该就能变回人类。经过这些年的调查，我发现有三件东西可以解除。”


    她伸出手指，慢条斯理的一一竖起。


    “其一是一把叫天逆鉾的武器。如果用它切断与魅魔卵寄生的位置，或许能解除。但它多年前就被人买走了。”


    “第二是一种叫黑绳的咒具。但那是某一族的人编织数年才能产生一小截的东西。用它解除的话，需要用黑绳缠在卵寄生的位置。但由于我的魅魔太强，至少要满全身才行。消耗太大，根本做不出来，就算有，他们也不会同意给我用的。”


    那么珍贵的东西，换做是自己也不会交给别人。


    “第三则是最有希望的一种，就是找到解除术式的术士，据说千年前有这样的咒术，但现在就不清楚了……”


    “那不是很有希望吗？”


    少年和往常一样随意的笑着。


    但笹原千寻却没有露出轻松的表情。


    “……是啊，如果成功的话，我就会变成普通人了。但那样就没有办法留在高专，继续向上爬了。而且啊……”


    燕尾蝶般的羽睫垂落下来，藏起她瞳底深处的落寞。


    “我身上还有诅咒……或者说束缚吗？所以事情总是无法顺利，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继续眼下的工作吧？”


    她撑起一丝笑意，倒不是勉强，只是眼尾带了些许苦涩。


    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就算是五条悟也感到这种设定还真是麻烦……


    难怪她会想解除，自己有空也帮忙留心一下好了……


    “但是……真意外啊。”


    尽管眼睛被墨镜完美的遮挡，但却能感受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什么？”


    笹原千寻不解的歪着头问。


    “……笹原前辈居然这么传统的吗？”


    “与其说是传统，不如说，人总是会对自己没有的东西产生执着，不是吗？”


    她抬起手，忍不住掩嘴笑起来。


    “因为自己做不到，自己没有，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有。虽然这样说有点奇怪，但是我还蛮希望你们子孙满堂的。不知道你的小孩会长什么样？会和你一样是白发吗？还是会更像母亲一点？”


    “喂喂，不要随便妄想16岁DK的孩子啊。”


    “随便想想嘛。再说……我已经无法得到常人的幸福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获得幸福。”


    她眼睛笑得更弯，把情绪淹没在笑容里。


    “五条，一定要幸福啊。然后，去做我做不到的事吧？”


    随意搭着的手垂落下来，少年放松下肩膀“哈”的呼出一口绵长的叹息。


    “……就算是那样，这个也过份了。”


    他用脚尖指向地面的包装袋。


    “所以说，这是我在祝福你和葛西氏……”


    “都说了不是那样的！”五条悟露出极具嫌弃的表情：“你都看了些什么啊？我们真的是在同一个世界吗？”


    “那你们是在……？”


    像是要整理该怎么描述刚才的事，五条悟目光移向远方。


    “啊啊，其实……”


    *


    风穿过树叶的间隙，树荫将少年的身影划开，一半藏在树荫下，一半晕染夏日艳丽的暑气中。


    五条悟双手插兜，心情很好的晃着腿。他早就在“宝藏”的埋藏点等候了。


    因为想第一时间看那个人挖出“宝物”时的表情。


    反正她很快就能发觉了吧？地图是倒着的这件事。所以，她能找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五条悟抬手捏着自己的眉心：“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他背着身，却能“看见”有人抵达了。葛西阳菜正站在落了一地树叶的草地上，握着纸片的手落在胸前，风扬起她黑色的裙角。


    “啊，前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没想到’、啊。”


    五条悟喃喃自语般重复了一遍。


    意识到了什么的少女慌张得将手里的那团纸撑开，有些发红的脸颤颤巍巍开口：“我、我也想和前辈们一起玩，所以找到了藏宝图，并抵达了这里……”


    少女小心翼翼的窥探，像是知道某种奖励在等待自己，满眼的期许与渴望。


    “诶~~是这样吗？”


    五条悟轻佻的走向她，看向葛西阳菜手里的“藏宝图”。


    50张碎片一应俱全，内容也确实是自己所画。一切看起来都挑不出毛病。


    墨镜下方的唇角向两侧拉扯，大约是笑着的。


    “……你，全部都吃掉了吗？”


    “是的。”


    “哇，好厉害~一定是苦战吧？”


    葛西阳菜抬手落在唇边，捂嘴轻笑着：“不愧是前辈准备的难题，让我为难了好一阵子。所以，前辈，我、找到了宝藏，对吗？”


    “唔……”


    五条悟歪着脑袋，思考似得将手交叠起来。


    “你来到这里确实值得夸赞，但是……不对吧？”


    五条悟虽然是笑着，语调也和往日般轻佻，却没感到笑意、温度，只透着凉意。


    葛西阳菜轻轻绞起眉头：“什么不对？难道奖励不是和前辈见面吗？”


    没理会她的困惑，也没有解答她的疑虑，五条悟只是叉着腰自顾自的开口。


    “虽然只是甜品，每一份的分量也不多。但五十份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吃掉的分量吧？就连我们家的大胃王也是很勉强才能吃完哦？”


    她的身形那样娇小比硝子还要再矮些，如果不是大胃王，怎么想她都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吃完。


    “……女孩子嘛，总是有第二个胃的。”


    漆黑的墨镜挡去了视野，看不清五条悟的眼神。圆圆的两片将他们隔绝开来。


    “虽然我没盯着，但那些甜品都是精心设计的。”


    是自己平日里使用咒力才能消耗掉的分量。


    一般人是无法消耗的。


    更不要说她的咒力也不是很强的类型。


    就算勉为其难吃掉，地图的迷惑性也很强。是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抵达这里。


    五条悟笑着走向少女，随即俯下身，几乎是贴在她的面前。


    “你，作弊了吧？”


    “没有！”


    葛西阳菜几乎是踩着他的尾音抢答，但一闪而过的惊恐还是没有逃过镜片后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五条悟看向一侧，一脸呀咧呀咧的表情。


    “我倒是不讨厌有野心的女孩子，但是啊……撒谎可不行吧？”


    明明是一副轻佻的语气，却让她莫名的臊红了脸。


    “我，我没有撒谎……”


    像是厌倦了这戳穿谎言的游戏，五条悟用拇指指向不远处。


    “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合力完成的吧？”


    被指出所在的笹原麻友一个激灵！蜷缩在楼顶的她捂住口鼻不敢出声。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这种距离……！


    “虽然我人不在，无法当面说明。但告示牌有写吧：必须独立完成，不能合作。更不要说，你其实是吃不完那些甜品的。”


    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她根本没吃就拿了餐盘下的碎片拼好地图。随后两个人相互配合，一个在高处张望指挥，另一个在下面寻找。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里。


    葛西阳菜垂着头，一阵哑然。


    五条悟也不点破，只是耸耸肩，自言自语似得将目光投向远方：那个人应该正在赶来。


    “那可是很重要的‘宝物’啊，怎么可能被外人那么简单就找到呢？”


    他，回过头来，是往日那随意松散的笑容。


    “本来照规矩是该送你们坐云霄飞车的，但你是一年级，又是笹原前辈的妹妹，以及妹妹的朋友，就姑且放你一码吧？”


    他重新走向葛西阳菜，腰弯得更低。


    “但是，没有下次哦？”


    手落在她的肩头随意拍了拍，虽然听起来是轻巧的口吻，却透着强者绝对的不容质疑。


    本以为说到这个地步，对方会明白自己的苦心。可葛西阳菜却不甘的咬紧下唇抬起头来！


    “明明就是我先找到的！为什么不能让我得到！”


    “作弊不算吧？”


    冰冷置地的嗓音，将她一瞬间鼓气的气势碾压了回去。


    “可，我……我先找到……”


    她想说什么，可嗓子里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就连想与其对视，可即便面对那看不见头的黑色墨镜，她仍没有办法继续对峙，只能不甘心的咬着唇垂下头，发出低吼。


    “因为那种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嘛！”


    又是狂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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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份甜品，又是到处找……！这里这么大，还连接后山，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


    “对。是完不成的。”


    墨镜因他昂头的角度泛起白光。


    五条悟笑着承认了。


    这么麻烦的事，怎么可能做得到？


    又是吃那么多东西，又是到处乱找。


    但是，那个傻瓜却愿意陪自己玩这种游戏，即便又累又麻烦，还被自己耍了一顿，却还是非常认真的在后山找着他埋下的“宝物”。


    她会为自己的发出悲鸣，埋怨，也一定会为找到“宝藏”而开心。


    而这些，一个走捷径的人又懂什么？


    葛西阳菜瞪大了双眼，通透的眸底颤动着。


    “这不是偏心吗？！”


    因为……


    这不就像是，针对某人设计的游戏，是只有她才能完成的任务吗？！


    风声带着树叶发出沙沙声，穿透他们之间狭小的缝隙。少年的白色发尖与她精致的垂尾秀发缭乱在空中。


    被戳破的少年没有一丝愧疚，抱歉，不好意思，反而一手插兜，咧嘴笑了。


    “不行吗？”


    他反问。


    “老子我啊，就是偏心了。”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几乎是摊开来给你看。


    望着那少年独有的绚烂笑容，葛西阳菜彻底哑然。任何的话语都在这一刻无力苍白。


    但她不甘心的抬起头来，眼底像是闪烁泪光。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学姐吗？”


    五条悟弯着嘴角没说话。不否定，不肯定。


    葛西阳菜感到胸口的话语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虽然我不该置喙，但前辈可能被骗了，那是笹原家惯用的手段，葛西家也曾受过她们蛊惑，毕竟是娼……”


    一股重压却从天而降！


    仿佛千斤的重量倾覆下来，纵使葛西阳菜是站着的。可双膝却已经无法支撑！


    能感到是被对方饶过才得以站在这里。


    否则她必定会是一种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即便如此也得不到宽恕。


    “注意你的用词。”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被掐住咽喉，葛西阳菜感到喉咙发紧，无法呼吸，连吐露空气都要得到他的允许。


    先前的笑意已然消散，本应是所有人看到都要为之喜爱，尖叫的面容，如今却阴沉黑暗到了看不清的程度。


    五条悟凑到她面前。


    他弯着腰，本该是最松懈，最没防备的姿势，却像是某种更恐怖的东西要出来般……


    尽管早就听闻这个男人的实力，但仅仅只是威压，自己就……！


    葛西阳菜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冷汗流淌下来，她不能自已，只能垂着头从那视线中挣脱以换取短暂的喘息。那一刻到底有多久？一瞬间？一分钟？还是永远那么长？


    汗水模糊了视野，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活着。


    只是威压而已……！


    这个——


    ——怪物！


    *


    “所以才哭着跑走了啊……”


    笹原千寻摸着下巴了然的点着头，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毕竟作弊总归是不好的吧？所以稍——微——警告了她一下。不是约会，也没有接吻，知道了吗？”


    五条悟一副大爷样的抱起胳膊，笹原千寻比了个歹势的手势。


    “不过她哭着跑走，肯定是吓坏了吧？”


    “那是她的问题吧？”


    五条悟有些不耐烦的抬起眼帘，擅自的认定跑了过来，又发现和想像不一样后恼羞成怒。真是有够累的……


    “不过说真的，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难想象你发火的样子呢。”


    端详着他那张英俊的面容，笹原千寻如是说道。


    “毕竟平常的五条悟都是好好先生呢。”


    “诶——是那样吗？”


    笹原千寻微妙的眯起眼睛，总觉得有点不敢苟同。平日那样与其说是好好先生不如说是胡闹的小鬼吧？


    “当然啦。毕竟……”


    手落在后颈，少年不自在的摸了摸脖颈。


    “毕竟要是太严肃的话，大家都会怕吧？”


    镜片后的蓝眸落在她身上。


    “笹原前辈也会怕吧？”


    带着夏日余烬的风扬起她的黑发，遮住了半张脸。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指尖拨开鬓角的碎发，露出了往常一样的笑容。


    “为什么要害怕？”


    像是说了什么可笑的话，笹原千寻理所当然的笑道。


    “不管严肃也好，胡闹也好，生气也好，怎么样都好，都是你的一部分吧？这些全部组成才是五条悟，是我认识的五条。倒不如说，你露出这么真实的一面我反而很安心，为什么要害怕呢？”


    她说的那样理所当然，甚至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就这样张开双臂，踩着运动场的粉笔线，和往常一样谈笑着打趣。


    “倒不如说，能看见真实的你，我更高兴哦？所以请多让我看见真正的你吧？五条？”


    她整个人沉浸在风与笑声中，坦然的交付与盛放。


    留下五条悟站定在身后。


    啊啊……


    那个笑容……


    不论多少次，他都想私藏起来。


    *


    “喂————！”


    阶梯的尽头，庵歌姬正一副找到了！的表情，急切的朝他们的方向喊：“千寻！到时间了！”


    笹原千寻看向好友，蓦地想起了什么。


    “糟了！已经这个时候了，净顾着和你说话，差点忘记我那边的事了……！”


    “啊，对了，好像你还有节目？已经到时间了吗？”


    “我先去准备了，你去找一下灰原！等会儿见！”


    丢下这话的笹原千寻飞快的奔向了庵歌姬，而五条悟也这才想起：“啊，差点把他忘了。”


    另一方面，料理教室。


    七海建人抱着胳膊，脸色阴沉：“好慢！灰原到底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