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斜斜的落在操场上，把高专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光很虚，落在人身上没有分量，有种迟暮的寂寥。就连泛了黄的叶子也一片片往下掉，洒落在跑道上。


    秋天了，笹原千寻依旧没有回来。


    “怎么还不回来啊？运动会也不参加了吗？”


    穿着棒球服的少年把棒球一次次丢入手套。回应他的是摘下棒球帽的夏油杰。他起手整理着被弄乱的刘海。


    “没办法吧？毕竟身体更重要。”


    五条悟撅起嘴来，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都一个月了……”


    “但是应该也快了吧？”家入硝子摘下棒球帽扇着风：“听歌姬说，好像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把我们开开心心的照片发给她，要让她知道她错过了多美好的青春！”


    五条悟拿出手机，飞快的比了个yeah！的手势，好友的笑容也与他一起被纳入相机之中吗，将时光永远的记录下来。


    本来是想第一时间发去嘲笑的，但是直到翻找了一圈好友，五条悟才意识到，原来他们还没加过好友啊……


    *


    笹原千寻回来了。


    如歌姬所说，没有让大家等得太久。


    五条悟本以为终于可以向她炫耀她错过的种种美好，甚至是心心念念准备的“罪证”，都打算贴脸输出听那久违的悲鸣。


    但真等笹原千寻回来后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依旧很忙。


    回到高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校长。


    这次突然升职，笹原千寻和校长有很多话要说。


    他们聊了很久，最后是被加班到凌晨三点回来的家入硝子看见，才知道她离开了。出门的时候，笹原千寻朝校长室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


    之后她也一直在处理各种事物，游走在高专和任务之间。


    就连偶然与歌姬或冥冥碰面时也都是草草的打过招呼，没能停下多说几句随即又赶往下一个地方，脚下跟着火了似得无法停留。


    但是咒灵在减少。也有文件回到高专，说明她还是在工作，还在赚钱。


    虽然知道她活着多少让人松了口气，但一直见不到人，始终给人心底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五条悟撇撇嘴：“什么啊，扫兴。”


    *


    “终于……！能稍微休息一下了！”


    笹原千寻站在操场上，几乎是把自己挂在歌姬身上。歌姬习惯了的支撑着为她拍着背，一副夸奖的表情，口中说着：“好了好了，你很努力了。”


    听着好友的宽慰，笹原千寻更是黏在她身上的蹭着。


    “毕竟校长……啊，现在该改口叫课长了吧？”冥冥纠正了用词。


    “是啊，省厅课长。”


    事情尘埃落定，且一切都平安顺利，笹原千寻总算能停下来和大家说上几句话。


    三人在正午阳光下随意的聊着，比先前说的多了点。


    五条悟伏在窗台上，透过墨镜看向她们的方位，发出小小的碎碎念：“真是的，又在和别人搂搂抱抱了。”


    “哦，那不是笹原前辈吗？终于回来了啊。”


    “是啊，终于。”


    五条悟有些好气没气的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我说你啊，想和笹原聊天你直接过去不就好了？”


    “谁想和她聊天了！”


    “诶，不想吗？”


    明明眼神一直落在那边？


    “嗯。只是看到她没事就好了。”


    “……也是呢。”


    夏油杰挤进窗口，也朝那边的方向投去视线。


    不知道在说什么好笑的事，三人嬉笑的声音远远传来，似乎很开心。


    “不过怎么说呢？”夏油杰眯起眼睛，有些意味深长的拖长尾音：“是我错觉吗？感觉笹原前辈好像变得更漂亮了。”


    虽然衣着没有变化还是秋季校服，甚至不是面朝他们。但仅凭一个侧颜轮廓却给人一种变化了的印象。虽然说不出具体的缘故，但夏油杰就是觉得她有种变成大人的感觉？这就是大家口中常说的女大十八变吗？


    只是回了一趟家而已，变化就那么大吗？


    不过她一直都很像个大人。夏油杰想：果然成熟是和年龄没有的关系吗？


    “……有吗？”


    “唔……该怎么说呢？就是有种感觉？”


    “只是换了个发型而已。”


    “是这样吗？”


    夏油杰的眼睛眯得更小了些。


    “……到底是从哪里看出发型变了的？”


    不论是发型的长度，还是其他，硬要说的话，只是头发长长了点……不过自己本来就对女生的时尚不是很了解，因此并没有纠结，只是拉开椅子坐下。


    “好了好了，笹原前辈也回来了，你也该安心看书了吧？毕竟再过几周就要考试了。”


    他摊开课本，熟练转动着手中的自动铅笔。


    虽然高专是以培养咒术界人才而设立的学校，平日里主要是教导学生对付咒灵以及咒力的应用，但是也有文化课考试。


    要是分数太低，可是会被夜蛾制裁的。


    夏油杰强迫自己记下考点，口中喃喃的背诵着课文。好友的身影迟迟没有到来。


    倒是那边的欢笑声很快就结束了，校园又归于平静。


    好一会儿，那随意的身影才抵达自己面前。


    “杰，接住。”


    头顶传来丝丝凉意，夏油杰顺手接过易拉罐。


    “谢了。正好需要一点碳酸醒脑。”


    本以为他总算会正经点和自己一起背书，但五条悟只是懒洋洋的开了一杯碳酸饮料。


    伏在椅背坐在他对面。


    早已习惯了他的随性，夏油杰“嗤”的一声撬开铆钉，将刺激的饮料灌入口中。


    “笹原前辈是不是喜欢你？”


    五条悟的话让夏油杰喷出水来。他以极快的速度别过头去，避免饮料喷在课本上。


    夏油杰狼狈的抬手背擦着嘴角的液体，尽可能不要朝好友投去看白痴的眼神。


    “突然在说什么呢？要是笹原前辈知道你在这里造谣肯定会生气的！”


    他完全能想象出笹原千寻得知这件事时完全崩坏扭曲的脸。


    “呀——怎么说呢。”


    五条悟一手拄着脸，一手举起易拉罐灌着碳酸饮料。


    “毕竟那次，她不是脸红了嘛？”


    “哈啊？什么时候？”


    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们碰到手那次。”


    夏油杰：？？？？


    “我可是看见了哦，被你碰到后，笹原前辈脸都红到了耳根。肯定是喜欢你吧？”


    夏油杰用拇指顶住眉心，眉头深深的绞紧，拼了命的翻找起大脑内的记忆存档。


    最后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在某次悲惨事件中，模模糊糊想起来所谓的碰到手是什么情景下的事。在想明白的瞬间，他受不了的扶额：“……我说啊……那也算吗？毕竟不小心碰到的，会不好意思这不是很正常吗？”


    “哼……正常、吗？”


    “当然了。稍微有点社交常识都该知道吧……算了，总之刚才的话可不要说出去了，会被笹原前辈讨厌的。”


    “才不会。”


    *


    雨珠顺着车站有些旧了的木质檐角低落下来，哗啦啦的形成一片瀑布。


    笹原千寻匆匆踩过积水，举着手里的塑料袋从湿漉漉的从雨帘里钻进来。


    “也太糟了吧，居然在这种时候下雨……还下这么大。”


    她甩着手上的水渍，勾开被雨水湿润的衣领，拉扯出肌肤能呼吸的空间。不仅衣服湿的像是从海里捞出来的，就连脚下的白袜都湿透了，如今所有衣料都黏腻的贴在肌肤上，不舒服到了极点。


    笹原千寻抱着小包和袋子站在屋檐下，水滴顺着裙摆往下淌。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啊……”


    虽然冒着雨继续走也行，但可以的话真不想感冒。病倒了就麻烦了。


    “算了，再等等看吧。”


    顶棚发出闷响，雨水晕染了站台外的世界，连撑伞的人都变得少了起来。模糊的雨幕中只能隐隐的看见车灯闪过。


    被雨水打得凌乱的水坑倒影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盯着地面发呆的笹原千寻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像是要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她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一脸不可置信：“……五条？”


    “什么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除了我还会是谁啊？”


    五条悟扛着透明雨伞站在她面前，一脸嫌弃。还以为会是个感动的重逢结果就这？


    “你居然会撑伞。”


    “哈啊？脑子不正常吗？”


    好不容易说上话，第一句却像是在挑事。


    “不，那个，你不是有无下限术式吗？不该是用那个挡雨吗？”


    “啊？你是白痴吗？那会很累的好吗？”


    五条悟收起伞走到站台下方。伞尖低落着水珠，很快形成一个新的水滩。


    “……说的也是呢。”


    笹原千寻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白痴的问题。


    那种程度的精密术式当然会累了，怎么会用来挡雨呢？


    “……那六眼呢？”


    “也是同样的，累死了。”


    虽然嘴上是抱怨，但少年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为难。


    “真辛苦呢。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六眼好像没办法自行关闭是吗？”


    “对。所有情报会无时无刻进入大脑。”


    “诶……那是很累了。”


    但平日里却一句怨言也没有……


    而对此本人也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习惯了。再说你们也帮不了……”


    “……其实需要的话……”她斟酌着用词，避免让人误会：“我的能力大概可以哦？”


    雨水淅沥沥的落下，形成了微妙的空白差。


    “……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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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奇怪的术吗？”


    少年扬起随性的唇角，并不意外的轻笑出声。


    “对啊。如果你愿意的话。”


    毕竟有点不大妙所以还是要先取得对方的同意。


    “诶？笹原前辈是打算引诱我吗？”


    当那两个字脱口的瞬间，笹原千寻几乎是跳起来！


    “才不是！都说了不要用奇怪的说法啊！”


    但望着她面红耳赤急到快要跳起来的样子，五条悟忍不住偷笑。


    看吧。


    脸，又红了。


    “但是你的术式，或者说能力就是这样吧。”


    虽然是事实，但是被五条悟这样说，就算是笹原千寻也是会感到不好意思的。


    “不要把人讲得好像是随便勾引未成年的变态啊！”


    真的会进局子的！


    “有什么关系？我可是已经举行过元服礼的人了。”


    虽然这样看他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成年了，但是一番思索后，笹原千寻还是觉得不可。


    “就算那样也是对其他人来说，在我眼里，你也还只是个15岁的臭小鬼而已！”


    ……好不爽。


    但又因为是事实而无话可说。只能撇着嘴，“啧”的别过头去。


    “总之，拿着吧。”


    他将透明伞举到笹原千寻面前，几乎是硬塞进她手里。


    “什么？”


    伞？


    笹原千寻捧着留有他余温的伞柄，不解的投去目光。


    少年没去看她，只是盯着站台外。


    “我用无下限术式就好了。一起回去吧？”


    笹原千寻的瞳微微撑开。


    “但是你会累吧？”


    她看了眼手中的伞柄，最终将伞还给少年。


    “没必要在战斗之外的时间增加负担，反正只是下雨而已，我再多等一会儿就好了。说不定等会儿雨就停了。再说……”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抱紧了书包，挡住了身前。


    “我也有点湿了，现在这样出去也有点……”


    笹原千寻讪笑了两声。


    直到这会儿五条悟才注意到，她身前被书包挤压着的月白色布料因为吸饱了水，如今紧贴在她胸前，凸显出青春的轮廓。


    蜜色的肌肤不经意的从布料下方晕染开，肩膀出的粉嫩下隐约透出肩带淡淡粉色。


    他迅速回过视线，假意没有看见。


    雨声拍打着地面，留下一连串涟漪。连水坑里的光斑都跟着慌乱起来。


    像是要迅速从看见了什么的尴尬中逃离，一阵短促的沉默后，窄小的车站内又响起五条悟的声音。


    “……换发型了呢。”


    笹原千寻有些惊讶的看向少年的侧轮廓。


    “只是为了换个心情而已。也真亏你能注意到呢，只是改了刘海的形状而已。”


    指尖捻起比之前略长一些的发尖儿。


    毕竟最大的麻烦野泽已经解决了，泉真一的事也尘埃落定。校长也安插进去，多少能保护学生们了。


    好事一件接一件，头发也在这期间长长了些，就想着稍微改变一下形状。


    将以前有些遮挡眉眼的发型换成了M形刘海。


    “说起来，你的头发也比最初见的时候长了不少呢。”


    几个月前，他的白发还短到耳根，现在却已经这么长了。


    “还好吧……”


    话题夏然而止。


    过份安静的空间里回荡着雨声拍打屋檐的喧嚣。如果不是还有这轰鸣的雷雨，恐怕连呼吸都变得清晰。


    雨越来越密，直至变成银色的绸缎，将天与地连接。


    看着眼前丝毫未减反而越来越强的雨帘，笹原千寻懊恼的扶额：“早知道刚才就该走才对。”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这下就算有伞也是走不掉的情况。


    而此时沉默已经超过了可以忍耐的限度，就算是雨声也无法再掩盖这份尴尬。


    “那个……”


    五条悟和笹原千寻同时开口。


    他们的异口同声让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气氛更尴尬了。


    在诡异和沉默席卷上自己之前，笹原千寻不得不比出一个谦让的手势：“你先说吧。”


    少年短促的沉吟了片刻，显然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同步弄得有些许不好意思。


    又是一阵呼吸间，他才娓娓道来：“眼睛，已经没事了吗？”


    “什么啊，还以为你想问什么呢……放心吧。完全好了！”


    笹原千寻比了个yeah的手势，脸上撑起一丝松快的笑意。


    五条悟的肩膀松懈下来，漫不经心的笑意爬上唇角。


    “没事就好。那你呢？刚才想问什么？”


    话题又回到笹原千寻身上。


    同样，也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笹原千寻别过视线，指尖不好意思的笑着。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我们之前……是发生过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