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还是白的。


    爆炸带来的强力空白渲染了整个世界，却没有预料中的痛。只有耳朵里持续着尖锐耳鸣声。


    虚无持续了数秒才肯裂开缝隙，让色彩闯入。


    笹原千寻眨着眼睛，象征生命的绿色闯入大脑后，意识也紧随其后，跟随感官一同回归。


    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五条悟拽过了自己的身体，背对着爆炸的中心。无下限术式形成巨大的墙壁保护了两人。


    本是惊险的一幕，她该向五条悟道谢，避免自己被炸得粉身碎骨。


    但是……


    笹原千寻一句感激也没有。


    而是迅速蹲下身，捡起脚边被炸得开了花的石子，最尖锐的那颗。


    “危险危险，就差一点就要被卷进去了呢。”


    五条悟朝身后那片被炸得深凹陷下去的土地投去目光，故作辛苦的呼出一口气，言辞间依旧是那玩笑的语调。


    “这次的事就不用谢了，不过笹原前辈你非要谢的话……”


    本是想借此调侃几句前辈，可被救的人却连一句话也没有。


    到了嘴边的音阶还没能吐露，笹原千寻就抓起刀刃般的石尖刺入眼底！


    “你在干什么？！”


    五条悟加大了音量，他猛地握住那只攥紧了锋利石子的手，阻止她继续深入。


    可笹原千寻却发了疯似得尖叫：“放开我！”


    笹原千寻瞪大了双眼，与五条悟搏斗般争夺着手，誓要将尖锐棱角刺入瞳底！


    五条悟明显的慌乱了。


    他显然不明白笹原千寻身上发生了什么。


    尖石锋利被紧紧握在掌心，血肉包裹着边沿，锲入深深扎入掌心。血珠顺着伤口缓缓淌出，笹原千寻却感觉不到疼般握得更紧！


    纵使他握紧了手腕，胁迫笹原千寻松手，她也不肯，只一味抓握得更深。


    五条悟不得不用咒力强行吸走那枚尖锐。


    形态嶙峋的石头掉落在地面，眼看它从掌心掉落，笹原千寻索性抬手就要去挖自己的眼睛！


    “你干什么？！”


    五条悟受不了的喊出声。


    “我是在解除连接！”


    “解除连接？”


    “你不是看到了这双眼睛吗？！”


    她仍清晰的记得，在爆炸前几秒，自己与那双苍天之眸的主人产生了对视。


    即便只有刹那弹指间，但他看向了毫无保留的自己。


    光是回想笹原千寻都觉得头皮发麻。


    “事到如今只能把眼睛挖掉就解除连接了！”


    当年她就是这样解除了和泉真一的连接的。


    所以现在，她必须再做一次。


    在情况恶化之前……！


    “……等一下。”


    五条悟单手捂着脸，想要理清思绪般短促沉吟了片刻。


    “为什么需要解除连接？”


    “所以不是说了，你看到了这双眼睛吗？！总之放手！”


    “不放！”


    五条悟略显强硬的拒绝着，甚至抬高手臂，继续将她高高拽起，笹原千寻双腿悬空，脚尖只能摩擦着地面。


    他不配合都算了还妨碍自己，这让笹原千寻气血上涌。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这个……！”


    就在笹原千寻想要发作前，她忽的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过来。


    “不对，为什么我的命令会没起作用？”


    他分明已经中了魅魔的术式，按理说该对自己的话语言听计从才对。


    就见五条悟但手叉腰，极度无奈的从肺里挤压出一口气来。


    “当然是因为我根本没中招啊！”


    “……诶？”


    五条悟无语至极重重“哈”了一声，他将笹原千寻放到自己眼前，可以与自己平时的位置对视着。


    “听好了，我的无限下式啊，会让越接近我的东西变得越来越慢，最终变得无法碰到。而笹原前辈你的能力也好，术式也罢，都停留在了无限中，根本无法碰到我。听懂了吗？”


    直到这一秒，笹原千寻才想起他一直开着无下限术式。


    他和自己之间，有着无限的距离。


    所以严格来说，此时术式还没有抵达五条悟的眼睛，也就谈不上被控制。


    笹原千寻猛然抬手在五条悟的脸上狠狠拍打了几下，手掌果然停在几厘米外，那个瞬间笹原千寻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啊————！真是太好了！”


    笹原千寻闭着眼从肺里发出了呐喊，她整个人瞬间放松，双手垂落下来。如果不是被五条悟抓着，或许这一刻她已经瘫软在地上。


    “我差点以为要出事了！”


    光是回想刚才与他对视的那一幕，笹原千寻感到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了。


    差点就要闯大祸了！


    “真是的，我怎么可能中招嘛？别把我外面的杂鱼相提并论啊。”


    对于自己被看扁了这件事，五条悟可是颇有微辞的。


    “是是是，五条大人您说的是。”


    此刻笹原千寻根本不想和他斗嘴，只想感谢老天爷让五条悟是最强这件事。


    “什么啊？也不还嘴了吗？而且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看到和平常一样的五条，我放心了。”


    笹原千寻脸上是真切的放松表情，放松到了完全松懈下来的程度。


    “不过……”


    蓦地，五条悟想起了什么，手落在下巴。


    “把眼睛挖掉就能解除连接……？”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山崎优奈……


    回想之前那一次，她不像是偶然的挖出了前辈的眼睛。难道她也知道些什么？


    笹原千寻显然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可能是从哪里听来的吧？毕竟都是诅咒师了……”


    就算知道自己家的秘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就连黑市都流通着魅魔的眼睛，所以就算她从卖家那里得知自己家的家族秘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仅凭这一点，很难判断她到底是偶然得知还是单纯的泄愤。


    “是么……”


    五条悟意味深长的收起了声音。


    “对了，既然眼镜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下次记得收好了，不要再掉了。”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拽了我……


    到了嘴边的嘟囔正要吐露，鼻梁上就传来熟悉的压力。


    笹原千寻眨了眨眼睛，瞳孔重新聚光，就见五条悟将眼睛戴在了她的鼻梁上。


    “果然还是这样看着顺眼。”


    少年大大咧咧爽朗的笑了起来。


    笹原千寻也在一瞬的回神后，跟着笑了起来。


    “谢谢……不过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笹原千寻用指尖扶着镜框两侧调整着位置，让视野重新聚焦。


    “就在抓到你之前啦。”


    五条悟耸耸肩，双手插兜，像是在谈一件再随意不顾的事。


    爆炸前几秒，他借着光的反射找到了镜片。


    在用咒力帮她吸取眼镜的瞬间，咒灵就要爆炸了。已经来不及再吸取她本人，手便自然的抓握了上去，拽过了她。


    “这样啊，不过连这双眼睛也无法魅惑你真是太好了。不愧是最强之一。”


    “……怎么感觉不是好话？”


    “哪里，这不是最高的称赞吗？”


    “啊，真是的……不过放心好了，就算看到了你的那双眼睛，我也不会对笹原前辈有兴趣。”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一点都不失礼呢。不过自己也说过同样的话，所以也没差了。


    但说真的……


    听他这么信誓旦旦的话语，笹原千寻真心的松了口气。彻底安心了。


    “真的是彻底燃尽了啊，各种意义上……”


    此时此刻她只想躺回自己柔软的床上暴睡三天三夜，然后把今天的事忘掉。


    总之二级咒灵已经被干掉了，眼下已经没有交手的必要，更不用继续和京都校区的同学一起作战了。双方都收起了战意，笹原就这样与五条悟并肩走着。


    “不过笹原前辈到最后了也不肯使用全力啊。”


    “我要是用全力会变得不妙吧？”


    而且也太浪费了，把重要的咒力浪费在这种地方。


    “怎么会呢~不是还有我在吗？”


    “就是你在才更危险啊！而且啊，你不也没摘下墨镜吗？说别人没有拼尽全力，你不也是吗？彼此彼此了。”


    而且可以的话……


    笹原千寻发自真心的想：下次绝对不要站在他的对立面了，前提是还有下次的话……


    请绝对不要有了！


    走回之前战斗的森林，笹原千寻直线小跑到加茂聪身旁。他依旧维持着依靠在树脚下的姿势，看起来伤的不轻。


    “能动吗？”


    “抱歉，可能有点……”


    他展开手臂，露出了腰腹的位置。虽然没有血迹，但无法起身应该是伤到骨头了。


    笹原千寻蹲下身子，将他的手抗在肩膀上，就这样要扛起他。


    “笹原前辈，你在干嘛？”


    “干嘛？当然是救助同学了，总不能把他这样丢下吧？”


    “不用那么亲切吧？”


    “人言否？”


    笹原千寻投去了微妙的眼神。


    “再说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


    五条悟抱头吹起了口哨，眼神四处乱跑，一副：诶？谁知道呢？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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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习惯了他的胡闹，笹原千寻苦笑着要撑起加茂，可本应沉重的身体却异常轻盈。


    五条悟指尖滑动着，就这样将加茂轻易举起。


    “先说好了，我可没有帮助男人的喜好。只是不想被前辈念叨而已。”


    但他拽起加茂的动作却很仔细，没有碰到他撞断的肋骨。


    “真是温柔呢。”


    加茂捂着腰腹发出了轻叹，听到这话的五条悟却一脸狰狞。


    “哈啊？再说奇怪的话就把你丢下哦？”


    总之姐妹校交流会总算顺利落下帷幕。


    散落在各处的同学们也重新聚集。


    直到夏油杰回来，大家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原来夏油杰派出咒灵四处找寻低级咒灵时，偶然撞见了那只二级咒灵。


    本来是想亲自拔除的，结果京都校区的同学也闯入其中，展开了三方混战。


    期间，二级咒灵逃跑。


    为了拖延京都校区的脚步，夏油杰亲自留下与他们斡旋。顺便放出裂口女继续追捕，这才把它引到了事发地。


    “是，你，啊！”


    姑且还是站在京都校区那边的笹原千寻朝夏油杰的方向投来怨念的眼神。


    “……怎么感觉好像被笹原前辈盯着？”


    “别在意别在意。”


    “到底发生什么了？”


    结束了本次活动的结果发布后，所有学生都可以自由活动。而硝子则不得不肩负起治疗的重责。


    而另一方面，终于被解除了控制的冥冥将额头凌乱的发丝拨到脑后，语调里也透出些许无奈。


    “虽然就结果来说是赢了，但是……被放水了呢。”


    冥冥目光微移，语调里少见的透出些不甘心。


    五条悟是明白的。


    笹原千寻一次都没有使用过吸取生命力的术式。所谓控制人的咒术，也只使用在了乌鸦身上。笹原千寻对他们仍有所保留……


    “被让了呢……”


    这一次如果不是二级咒灵的闯入，胜负还不还说呢。


    不痛快加深了。


    墨镜后分明的白色羽睫微微垂落，藏起了冰蓝色的虹膜。


    “……果然还是应该试一次吗？”


    “试什么？”


    笹原千寻的面容突然闯入视网膜。


    五条悟微妙的呆滞了几秒，最终回避了目光。


    “没什么。”


    “手。”


    五条悟一头雾水，不等他理解这句话，笹原千寻自己叹了口气，捧起了他的手。


    小指外侧留下了一道划伤，从指尾一直延伸到掌骨的位置。


    笹原千寻垂落下黑色的睫毛，却藏不住一闪而过的悲惜。


    “……是保护我的时候弄伤的吧？”


    望着那殷红的伤口，笹原千寻喃喃着吐露。


    虽说有无下限术式，但并不是能一直发动的能力。就算是自己也知道，越强大的咒术消耗咒力越大。就算有六眼能精准控制每一分咒力，也不是无限的。


    为了拽住自己，五条悟有一瞬间，是解除了无下限术式的。


    在护住自己的瞬间，爆炸骤然迸发，虽然在那个刹那他重新构建起了无下限术式，但还是在那个瞬间留下了伤口……


    “抱歉，让你操心了。”


    不论是眼睛的事，还是其他……


    “这种小伤，几天就愈合了。”


    五条悟不以为意的想抽回手，可笹原千寻却抓的更紧。


    等他再次夺回手心时，伤口的位置已经多了一条可爱的粉白色卡通兔子纹OK绷。


    “总之先用这个应急一下吧？”


    笹原千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跑到了冥冥身边询问她的状况。


    “真的是，笨蛋一样，明明有硝子在……这种伤，一秒钟就治好了。”


    虽然这样说，但五条悟并没有扯下OK绷，而是举起手，阳光透过指缝流淌在他脸上。


    盯着那兔子OK绷几秒后，五条悟继续用手抱起头，哼着歌走到了好友身旁。


    “怎么？心情很好的感觉？”


    “不告诉你。”


    “这不都写脸上了吗？”


    夏油杰眯起眼睛嫌弃的吐槽。


    “冥冥，关于你的乌鸦，补偿什么的……”


    “没关系的。之后再抓几只就好了。不过……千寻，这么轻松真的好吗？”


    “嗯？”


    笹原千寻的笑容僵在嘴角。


    等等，这熟悉的不详的预感。


    “忘记了吗？还有个人战啊。”


    笹原千寻，今天也很想死，但又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校长，我们能单独出来谈谈吗？我保证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