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也不能说熟悉，毕竟在我的记忆里我也才第二次看到。


    迷迷糊糊间我又想起昏迷前的事。


    我和五条悟结婚了。


    我和五条悟结婚快三年了。


    五条悟很爱我。


    但我是个感情骗子。


    我图他钱图他身子。


    现在一切到手了又要离婚。


    ……


    我一时有些茫然，当陌生的事情如海浪般打过来我却无法避开时，我才对失忆这件事有了实感。


    镇定镇定！我咚咚地敲打了两三下脑袋，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穗子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一个棕色长发黑眼圈美人进入我的视线，她的声音很温柔，“刚刚给你做过检查了，身体一切正常。”


    我生锈般的脑子咵啦咵啦运转着，“家入……硝子？”


    “硝子啊啊啊啊啊——！”


    我认出硝子后就忍不住一个弹起扑进她的怀抱。


    家入硝子看呆了，拍拍我的后背，“穗子……你不是失忆了？”


    “呜呜呜呜我确实不记得硝子了但下意识就这么做了呜呜呜呜。”


    “啊，是这样。”


    “那发生什么了，穗子你那么伤心。”


    “就是，就是我这十来年怎么做了那么多离谱的事情哇！呜呜呜呜哇……”


    “好了好了，别哭啦穗子。”


    “呜呜呜呜硝子你也太冷静了。”


    “是穗子你太不冷静了。”家入硝子无奈道。


    “呜呜呜呜可是可是啊，我这些年哄骗悟和我结婚，又是图他身子还要骗他钱，现在更是为了拿到天价离婚补偿要和他离婚呜呜呜呜你们怎么没人阻止我一下哇呜呜呜呜。”


    “穗子你在说什么？”一道温和的声音传过来。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是穿着袈裟的夏油杰！


    他匆匆走近我，狭长的眼里带着真切的担忧。


    额头上没有缝合线，我暗暗松了口气。


    “你和悟真的是真心相爱才结婚的。”夏油杰道。


    “嘎？”我的哭声戛然而止。


    家入硝子看向夏油杰，“肯定是胖达他们和她说外面的谣言了。”


    “诶诶？”你们到是先和我说哇！


    “穗子，你也完全不记得我了吗？”夏油杰蹲下来用右手指着他的脸。


    “我知道你叫夏油杰。”


    “呃，啊……”夏油杰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你改名了？”


    “怎么可能，就，突然听你喊全名感觉怪怪的。”


    “对了，悟呢，你也不记得了吗？”


    我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嘶，悟说不定会偷偷哭啊。”夏油杰交叉双臂，家入硝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五条悟哭出来？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对！说到五条悟……


    “我和悟……”我本想直接喊全名，这个名字却先一步跑了出来。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诧异对视一眼。


    “怎，怎么了？”


    夏油杰意味深长道：“没事，很久没听你这么正常喊悟的名字了，有点不适应。”


    这什么意思？算了先不管了。


    “那个，你说我和悟是真心相爱才……”我谨慎开口。我本来想问高专现状，但果然现在这事根本无法忽略。


    “是啊，你和悟结婚快三年了而且感情一直很好。”家入硝子的声音如同拥有重量，敲击着我的耳膜。


    我说不清现在的心情，对于自己和五条悟结婚快三年这件事我依旧保持震惊。


    “那么惊讶吗？说起来还是你向悟提的结婚……在我们面前直接说的。”夏油杰回忆道，对我露出一个慈悲的笑容。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求婚？我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再过半年就是你们三周年结婚纪念日了。”


    这都能记住？


    “很难不记住，”家入硝子一眼就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她露出手机上的黄色太阳挂件，挂件在白色灯光下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辉，“你和悟去年送我们的两周年纪念日礼物。”


    周年纪念日还会给身边朋友送礼物？


    我突然感觉一切陌生极了，这些事情我根本不可能做。


    “这个给你。”


    我正胡思乱想，夏油杰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跃入眼帘，上面还印着粉红的“爱的瞬间”几个大字。


    “你和悟的结婚相册。”


    结，结婚相册？我僵硬地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我拿起相册翻阅起来，内页保存得很好，发出新纸清脆的沙沙声。


    里面的照片一张张涌入我的眼里，每一张照片上的我都亲密地和五条悟黏糊在一起，笑容幸福又甜蜜——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作假。


    “那胖达说的离婚……”


    “你不可能和悟离婚。”家入硝子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诶？”我的嘴里漏出走调般的声音。


    “你很爱悟，外面那些话不用信。”家入硝子摸摸我的头。


    我动了动脑袋，是我看起来太可怜了吗？怎么今天谁都会摸一摸。


    “两个月前你受伤了，这两个月没和悟出席在任何场所，慢慢就传出了这样的话。”


    受伤，我耳朵动了动，他们之前也提到了这件事。


    “穗子那已经不只是爱了，简直就是执念，有段时间对悟占有欲更是堪称惊人。”夏油杰声音平和，“你平时总和我们说悟是你的唯一，是你最重要的人，有几次为了救悟还差点牺牲。”


    “悟也很爱你，也为你差点丢过命，现在他对你简直言听计从，关于你的事也都亲力亲为……嗯，你们夫妻间的事情还是让悟告诉你合适。”


    我心绪复杂，我只能代入差点牺牲那个环节，其他环节……好离谱哇！


    “我们真的很……相爱？”


    “平时就像筷子一样分不开。”


    “真的？”


    “真的。”


    我又沉默下来，低头继续翻阅手里厚厚的相册，脑海里却是一片白茫茫，所谓的相爱、占有欲我更是一点不记得。


    但比起不靠谱的流言，我心里偏向了硝子和杰的话。


    “哧啦——”是拉门拉开的声音。


    “悟你来了，穗子身体没有问题，前面晕倒应该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硝子声音一顿，“额，你换了套新衣服？”


    我闻声偏头看过去，五条悟换了一套外淡里浓的双重蓝色和服，色调协调，显得身段格外修长，原本竖起的头发也放了下来，轮廓清晰的鼻梁从头发缝隙间透露出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外出修学的青春男高，那双湛蓝的眼睛和我蓦地对上，下一秒就弯成了月牙，我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刚刚那件衣服不小心弄脏了。”五条悟大大咧咧道。


    “那眼罩，什么都不戴大脑不难受？”夏油杰说。


    “不难受啊。”


    “发型？”


    夏油杰沉吟片刻，“悟，你是不是……”


    五条悟直接推着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往门口走，“你们该走了。”


    “哦——”硝子和杰拖长了尾音。


    “那你们聊，我和杰先出去了，关于穗子记忆的事情我晚点和你细谈，注意不要让穗子感到疲倦。”


    “穗子，明天见。”家入硝子，夏油杰和我告别。


    “嗯嗯。”我歪着身体朝他们挥挥手。


    五条悟蓦地挡住我的视线，淡淡的青橘香萦绕在我们之间，这是我最喜欢的沐浴露味道，我稍稍仰头看向他。


    “悟？”


    五条悟微微勾起唇角，他的眼睛久久注视着我，银色的睫毛像蝴蝶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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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膀轻轻颤了颤。


    我眼神飘忽，挠挠头，“额，那，家主大人？”


    “哈哈哈哈穗子喊我悟就好，很久没听到穗子喊我名字了呢。”


    这句话前面夏油杰也说过，我试探道：“那我平时喊你？”


    五条悟摸摸下巴，大喇喇在我旁边坐下来，“唔，很多呢，比如亲亲老公，小笨蛋，悟咪咪……”


    “打住打住！！！”我弹起来一把捂住五条悟的嘴，柔软的触感像果冻般夹在指缝间。


    我完全不敢再多问一句别的事情，生怕五条悟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等等？为什么会有湿润的感觉？


    我茫然地松开五条悟，正对他的眼睛，“你舔我干什么？”


    “穗子真可爱。”五条悟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自然地屈身贴近我，温热的气息似乎擦过了我的唇角。


    我不解地眨巴眨巴眼。


    “我只是想说话，结果舌头不小心舔到了穗子的手。”五条悟似乎特地加重了“舔”这个字。


    我不确定地看着五条悟，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单纯，像一只无辜的大白猫。


    果然是我听错了吧。


    “那什么，他们说我两个月前受伤是怎么回事？”我生硬岔开话题。


    五条悟低头玩我的发尾，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围着我的头发绕圈圈，松开，又缠住，反反复复，相互追逐，我突然想起我的无名指上有一圈浅浅的痕迹，但没有戒指。


    “是烂橘子的问题。”


    烂橘子！听到关键词的我瞬间清醒，一脸期待地看着五条悟。


    “你去炸高层，但自己不慎受伤了。”


    “哦吼？”我居然那么勇猛。


    “穗子还想问高专情况对不对？”五条悟笑眯了眼。


    “这个你都猜的到？！”


    “因为我和穗子是相亲相爱的夫妻呀。”


    “咳咳咳。”我侧过脸不敢看五条悟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高专的大家都很好，无人伤亡。”


    “穗子也把杰拉了回来，他现在是盘星教教主，但是是为了更好的拉拢民间咒术师。”


    “穗子，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呢。”五条悟的声音越发轻柔，像是徬晚的风。


    “啊哈哈哈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啦。”


    “就是穗子的功劳。”五条悟说的笃定。


    我愣了愣，直直看向五条悟，他依旧温和的笑着，一种说不清的酸涩和愧疚涌上来。


    “你不难过吗？”


    “嗯？”五条悟歪了歪头，像一个娇俏少女，看起来天真无邪。


    我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冷漠无情的负心汉。


    “我把你……把我们的过去都忘了，我不记得我们是怎么相、相爱的，也不记得我们的婚礼了。”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有的一切。”我终于还是把这些残忍的话说了出来。


    最初我以为五条悟知道我失忆了多少会有点惊慌，但没想到他从始至终一直笑盈盈的，一副淡定的样子。


    当然，不排除是因为事发突然，五条悟本身也还没有反应过来 ，或者是他担心他一旦表现出有一丝丝惊慌的样子我会变得无比不知所措。


    五条悟轻声笑了一下，他低头握住我的指尖，指腹顺着我的指骨慢慢滑动，最终指缝与指缝浅浅交错在一起，炽热的烫意驱散了寒冷，却又好像比寒意还要缠人，我后知后觉意识到，晕倒那瞬间抱住我的人是五条悟。


    “但穗子你在我身边。”五条悟的声音很温柔。


    “诶？”


    “你只是忘了过去，我们还有未来。”他抬眼看着我。


    我被五条悟的目光裹住，一时动弹不得，他湛蓝的眼睛里仿佛流淌着璀璨温柔的银河，与银河光辉一起流转的是道不清的深情。


    他好像真的很爱我。


    这件事貌似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