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铩羽而归，探春有些担心的看着宝钗离开的背影，湘云对跟着自己的那些丫头婆子说：“你们都忙自己的去，我和林姐姐三姐姐说话。”众人听了都很欢喜，各自散去。湘云等着人走了，整个人放松下来：“我这些天可是憋坏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过，生怕出错。真是憋死我了。幸好我们太太还算宽厚，没有狠挑我的错。”


    “你也该长大了。以前傻吃傻玩，嘴上没遮拦。今后可要小心了。不过我看你们太太还不错，肯叫你出来。你是今天就回去呢，还是住几天呢？”黛玉抿嘴一笑，湘云性子直爽，她嫁为人妇，要伺候公婆，应对丈夫，肯定不如做姑娘的时候放松。


    湘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以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不知道你的辛苦。还嘲笑你。现在想来真是后悔。我更生气的是，我以前那么傻，分不清好人坏人。”湘云说着气的脸都红了。她嫁人之后才明白以前自己很傻很天真，成了别人的棋子。


    “你那个时候年纪小，你从小没父母，谁也不会计较的。只是这次，你还是冒冒失失的。尽管你心里生气，可是她是宝哥哥房里的人，又有太太那层关系。你得罪了她，别叫太太多心呢。”探春担心的看着湘云，王夫人是极其护短的人，宝钗又善于在人前进言。今后湘云还要和贾家来往的，倒是肯定要吃亏。


    谁知湘云根本不以为意：“我这个人天生的性子改不了了。她做的那些事情不地道，还捂着不叫人说吗？以前哄我，我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我可不能随便她摆弄了。真是晦气，说她干什么呢？我晚上还要回去我叔叔家里，不过这几天还是能过来的。我们那位太太也是势利眼，她是见着林姐姐要做王妃了，特别催着我来呢。我们家都是太太拿主意，就连着老爷都要听她的的。本以为她不会叫我来看林姐姐呢。谁知他忽然改变主意了！”湘云提起自己的婆婆，眼里带着一丝不屑。


    “不管其他人，横竖我们见着了！”黛玉拉着湘云和探春一起到园子里散步，随便去看迎春了。


    姐妹几人一边欣赏着园中的景色，一边说话。湘云先是抱怨起来做了媳妇，要如何立规矩，卫家人口不少，她嫁的的卫若兰是小儿子，相对受宠些，因此湘云也跟着爱屋及乌，比起来卫家的大嫂子轻松了不少。


    “……饶是这么着，我也是要小心翼翼的。不过，我是个万事不操心的人，随便他们折腾去。”湘云傲娇的哼一声，探春和黛玉看湘云如此就知道卫若兰对湘云很好。“话虽如此，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们也不能在卫家一辈子，总要为今后打算下。”黛玉忍不住提醒湘云，卫若兰是小儿子受宠不假，但是家里的爵位也轮不到他。等着今后分家了，拿什么安身立命？


    提起这个湘云眼神黯然下来：“他家里的意思，要他在军中谋个差使，现在用兵的机会多，没准积攒几个军功，也能有个封赏。其实我心里不愿意，虽然说富贵险中求，可是刀剑无眼。我也不敢很劝他。看着他整天兴冲冲的练习骑射，晚上点灯熬油的看兵书，劝阻的话说不出来！”


    “大丈夫心里都有横刀立马的梦想呢。他们卫家也是军功起家，肯定会没事的。”探春和黛玉安慰着湘云。她们一路走来，到了沁芳桥，几个人坐下来，湘云靠着栏杆：“这园子里的花草长了几年更好了。只是亭台上的彩绘都黯淡了点，也该修整一下了。”


    “话虽如此，但是家里那个样子，谁还提这个呢。上次有风声说皇上恩典，准许再次省亲，可是把人吓坏了。生怕再来一次，家里就真的穷了！”探春苦笑几声，贾家慢慢的连着日常的架子都要维持不住了。


    “谁家不一样呢。不过我听说前头薛家那个嫂子可成了京城大富翁了。她家里的生意真是发达了。”湘云说起来自己听见关于夏金桂的种种。“……她真是厉害，竟然休了自己的丈夫。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摊上宝姐姐哥哥那样的人，才是一辈子郁闷呢！我就佩服她胆量。听说她在薛家的时候一点亏也不肯吃，把婆婆就是薛姨妈骂的狗血淋头！结果薛家硬是拿她没办法！我就纳闷那样凶悍的人，薛家娶媳妇就不打听呢？”


    “他们家自然是打听了。夏家娘子我是见过的，她时常来这府里呢。她是个很风趣的人，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薛家不过是看中了夏家只一个老奶奶带着姑娘过日子。而且夏家才是真正的宫廷供奉。她送来的那些盆景还有各种香料都是极好的。可见她做生意很有一套。你没见过她，要是见了，肯定不相信外面的话。”探春跳出来帮着夏金桂解释。


    “我就想，这里边必然有缘故。不过你们可知道，夏家这位姑娘又要再嫁了！”湘云时常跟着婆婆出门应酬，京城里各种八卦都耳熟能详。


    黛玉和探春立刻来了兴趣：“她那样的人是个难得的，只要脑子不傻，男家肯定会上赶着求亲的。”


    “不是，听说是扬州盐业的总商要娶她做二太太呢。”湘云绘声绘色说起来男家的身世背景：“谁都知道扬州盐商富甲天下，这位总商肯定是富贵极了。她嫁过人，只怕有些轻佻的人不肯求娶。这门亲事也算是不错了。”


    “这消息是哪里传来的？我觉得不像是真的呢！”黛玉第一个不相信，她和夏金桂相处久了，也摸清了她的性子。叫夏金桂做二房，她是不会同意的。“就是，你没见过，她是很骄傲的人，有时候我觉得她比我们这些人还要骄傲些呢。那个总商再好，她也不会委屈自己的。”探春也认同黛玉的观点。


    “你们以为那个总商只是有钱吗？他的姑姑便是潞王的亲生母亲！潞王太妃呢！”湘云诧异的看着黛玉：“林姐姐一点都不知道吗？”


    夏金桂完全不知道被八卦了，她正忙着收账呢。从铺子里出来，就见着一个南边装扮的婆子站在门口，她见着夏金桂上前几步，微微屈膝：“我们太太想见娘子呢。”


    夏金桂在脑子里飞快的把自己认识的太太过一遍，可是却没任何结果。她上下打量着那个婆子：“你们太太是哪位？”


    “我们太太是扬州的大太太。请二太太过去吧！我们太太就在那边等着你呢！”怎么，竟然是萧朝宗的正房妻子来了？她是来打小三吗？夏金桂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人见人打的过街老鼠了。


    “我可不是什么二太太！你认错人了！”夏金桂下意识向后一跳，立刻撇清自己！


    那个婆子眼里明显闪过一丝看热闹的笑意，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嘴脸：“二太太别担心，我们太太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是在扬州等得不耐烦了，老爷早就说二太太要过来拜见，今后家里的事情二太太回来接手，那样的话我们太太就能安心放手了。谁知左等不见，又等不见，我们太太急着出去呢，因此就上京城来问问情况。我们那位老爷，太太每次提起，他都是支支吾吾的！”


    说着那个婆子做出一副：“你看男人办事就是不靠谱。”的表情。夏金桂都傻眼了，萧朝宗到底多惹人嫌呢？他老婆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他甩出去。别是这个人有点不为人知的变态毛病吧！


    夏金桂心里警惕起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无缘无故的嫌弃。这里边肯定有毛病！


    对面的茶楼已经被整个包下来了，夏金桂上了楼上的雅间，就闻见上好的熏香气味，这是谁调制的熏香呢？既不是甜腻腻厚重的人心发慌，更不是烟熏火燎的刺鼻。那个婆子领着夏金桂到了最大的雅间门前低声道：“太太，二太太来了！”


    “快请进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这么美的声音，应该是个美人了。夏金桂一进屋子就觉得眼前一亮，萧朝宗指定有点毛病，不对，他有大毛病！萧朝宗的太太是个美丽的江南女子，一双眼睛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发亮。整个人雍容华贵，真正的端庄富丽，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白色牡丹花。放着这么美的老婆还要红杏出墙！不是萧朝宗道德败坏，就是他有什么毛病，被老婆嫌弃了。要是自己冒冒失失的接手了，那不是被坑死了？！


    “多谢萧太太，我明白了。”夏金桂抢先开口：“我和萧总商就是生意上的来往，至于别的你想多了！”


    “夏娘子，你会错意了！”萧朝宗太太叫住了夏金桂。


    夏金桂听着萧朝宗夫人讲述他们的故事。萧朝宗的夫人是扬州盐商郑济的女儿，“……我们从小就认识，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两家顺理成章定了亲事。我那个时候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那年，我十里红妆嫁过去。之后的日子也是很和谐的。只是一样，你知道，扬州盐商们富甲天下，但是总有一家要绝嗣。我娘家只有我一个女儿，接下来萧家也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两家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也想有个孩子。可惜这些年总是不能如愿。我想要他纳妾，谁知他总是不愿意。连着我父亲也出面说话，可惜——这个人执拗的很！”郑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的确，没有孩子，而且还是三代单传的家里，郑太太真是压力山大。“没准是萧朝宗不行呢。为什么是你承受压力呢？而且我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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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保证我会出个孩子来。我对他没什么非分之想，非要说有呢。那就是我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吧。我的心思都在做生意上，可没别的想法啊！”夏金桂无奈的摊摊手，她开始有负罪感了。


    “其实是我的毛病，不是他的问题！”郑太太眼神黯然，她沉默的看着窗外一会：“我们的感情就最么消磨了。我觉得对不起他。他却是不以为意，多少人都劝他纳妾，甚至有人把女人送上门来。后来逐渐有谣言出来，说是我厉害，霸占着丈夫。宁愿叫丈夫绝嗣也不肯叫他纳妾。那次他真的生气了，狠狠地发脾气维护我！”郑太太拿着手绢擦擦眼角。


    “你们可以过继一个孩子啊。”夏金桂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好像说傻话了。过继一个儿子，就等着把家产都给人家了。而且他们只能过继萧家的孩子。到时候萧家那些有儿子的家就会为了这个机会整的头破血流。


    “哪有那么容易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兄弟们为了家产争得你死我活有的是，出人命案也不稀奇。他们萧家已经认定凋零了，可禁不起这么折腾了。没准这一来，他们家就要提前几十年绝嗣了。至于我娘家的那些远亲，更是靠不住。我决定自己拖累了他，而且我一辈子不能一直靠着他。我早就厌倦在家里做什么贤内助了。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和你一样，和男人那样做生意！”郑太太有些羡慕的看着夏金桂：“我们两个真的很像呢！你跟着母亲长大，我从小没母亲，是跟着父亲长大的。我从小看着父亲做生意，听他说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的故事。现在我想起来他看我的眼神，他那时候心里肯定很惋惜，为什么我是个女孩子呢？”


    她肯定是被生儿子的压力压得受不了了！夏金桂点点头，她忽然想起夏老奶奶，她这位母亲很少说起她当年做媳妇的事情，而且她对夏家的族人一向是不喜欢，敬而远之。当初为了夏金桂是女孩子，夏老奶奶也没少受气。


    不过这位郑太太温柔娴雅，肯定不是夏老奶奶那种泼辣不内耗的性子。承受了这么多年的压力，郑太太大概已经到了临界点了。


    夏金桂沉默一会，艰难的开口：“我能理解你受到的压力，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想介入你们的婚姻。你要是觉得我口是心非，我也没办法。我是个女人，做生意很多时候身为女子很不方便，忽然有个可以给自己助力很多合作伙伴，我肯定——”夏金桂手足无措的解释着。听郑太太的话，夏金桂觉得她还是喜欢萧朝宗的。


    “我们这样的人家，什么感情都是最不要紧的事情。”郑太太忽然伸手拍了拍夏金桂的手：“你放心吧，我不怪你。”


    夏金桂有些晕乎乎的回家了，夏老奶奶见着女儿进来，笑嘻嘻的说：“我预备了比最喜欢吃的银耳羹，最近天气不好，你吃了好好地歇歇。”


    “我——老娘，当初你生了我一个，家里没个儿子顶门立户，你为什么不肯叫父亲纳妾呢？或者自己想办法再求个男孩子？”夏金桂追究起来以前的事情了。夏老奶奶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夏金桂会如此问：“你个傻子，我那个时候求神拜佛，什么法子都用了，可惜就是没有。其实这也不能怪神仙不灵验。你那个爹，幸亏是早死了。他一开始嘴上说不介意，慢慢来！后来心思就松动了。我生不出来儿子，可是我有你啊！凭什么便宜了别人的儿子。我才不傻呢。若是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今后能保证你安稳一世，若是有个别人生的孩子。隔了肚皮就像是隔了万重山。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我做不出来装腔作势，拿着别人儿子做亲生儿子的戏。”夏老奶奶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夏金桂心里一软，她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哼唧着不说话。夏老奶奶抚摸着女儿的后背：“人家都笑话我只一个女儿，靠不住！我现在却是最幸福的，你比那些做儿子的孝顺多了。不过我也有点对不住你老子。那时候我疑心重得很，只觉得他对你不满，要有外心。我对他很是刻薄，有时候生气了，甚至把他赶出去。他就这么忍着，干脆出门做生意了！”夏老奶奶叹口气：“若不是他在外面做生意染上了风寒，从此落下病根，他也不会这么早就走了。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要是能回到过去，你还会——？”夏金桂闷在母亲怀里闷声问。


    “不会，我又不是没生养。我只相信自己生养的。若是我那个时候没有你，我股就干脆一拍两散！我去再找个人家，男男女女生几个出来给那些嚼舌根子的看看！”夏老奶奶不服气的哼一声：“男人不给力，还怪女人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