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的春意浸在晚风里，带着点桂花的甜香。


    谈澈坐在“观山”茶馆的包间里，腕骨清瘦如玉竹节，指腹泛着淡淡的粉。


    对面的裴持正说着新电影的投资预案，靳严在一旁翻看文件，谈澈偶尔应一声，目光总不由自主地飘向手机。


    他从剧组回来一个月了，期间，他忙于工作，许千渝的拍摄进入了最后阶段，每天非常忙。


    手机屏幕暗着，像块沉寂的墨玉。他从中午等到傍晚，许千渝剧组的散伙饭还没结束。


    他穿了件深灰色低领羊毛衫，衣料细腻柔软，袖口挽到小臂。


    桃花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润，只是偶尔蹙起眉峰。


    裴持合上文件夹，端起茶杯抿了口，“这手机屏幕都快被你按亮八百回了，我陪你直接过去蹲点？又不是没去过。”


    谈澈抬眼，唇角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没接话，只是拿起手机又看了眼，屏幕暗着，他手指在锁屏上点了点，像在跟谁较劲。


    靳严在一旁低笑：“许妹妹能让你这样，如此没有定力，当年你拿影帝那晚，那么多记者堵在门口，你不也照样气定神闲地喝了杯茶才走？就这么喜欢你女朋友？”


    谈澈眼睑垂了垂，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扇形的阴影：“她杀青，散伙饭难免闹得晚。”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抬手看了眼表。


    时针已经指向九点，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茶馆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串散落的星子。


    直到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着“千千”的名字，谈澈接起。


    “谈澈……”许千渝的声音带着点酒后的软糯，混着酒吧嘈杂的背景音，“你能来接我吗？我在‘迷迭’酒吧……”


    “等着。”谈澈站起身，拿起外套的动作快得有些仓促，“我很快过去。”


    裴持和靳严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我们也差不多撤了，正好顺道送你一程。”


    “迷迭”酒吧里灯红酒绿。


    谈澈推开玻璃门，视线在攒动的人群里扫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许千渝。


    她趴在桌子上，侧脸埋在臂弯里，露出的耳尖微红，白衬衫的领口敞着两颗纽扣，牛仔短裙裹着纤细的腰肢，看起来醉得厉害。


    一股火气“腾”地窜上谈澈的心头。他迈开长腿走过去，周遭的喧嚣仿佛都被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隔绝开。


    他刚想弯腰把人抱起来，酒吧的灯突然灭了。


    全场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一束追光“唰”地打在舞台中央。


    谈澈的动作顿住了，桃花眼微微睁大。


    舞台上，刚才趴在桌上“醉倒”的许千渝，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上去的，她站在那里，身后的乐队成员抱着乐器，调试着琴弦。


    她抬手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白衬衫扎在牛仔短裙里，腿又长又直，脸上哪还有半分醉意？


    她手里拿着话筒，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谈澈身上，红唇弯起，露出唇角浅浅的梨涡。


    “接下来这首歌，送给我最重要的人。”她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干净得像山涧的泉水，“谈澈，听好了。”


    前奏响起，是任贤齐的《还有我》。


    许千渝的嗓音不算特别惊艳，有种独有的真诚，缓缓流淌在喧闹的酒吧里：“看着你有些累，想要一个人静一会……”


    她微微闭了闭眼，要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注进歌声里，副歌部分那熟悉的旋律如潮水般漫开：


    “就算全世界离开你，还有一个我来陪，怎么舍得，让你受尽冷风吹。


    就算全世界在下雪，就算候鸟已南飞，还有我在这里，痴痴地等你归。”


    她站在舞台上，随着节奏摆动身体，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蹦出来的。


    “你装作无所谓，其实已痛彻心扉，没想象中的坚强，坚强地面对是与非”，她的眼神愈发坚定，直直地望向谈澈，用这歌声告诉他，她能懂他所有的伪装与脆弱。


    她站在聚光灯下，眼神始终没离开过谈澈。目光太专注，太深情，像张温柔的网，把他牢牢罩在里面。


    谈澈眼瞳微微泛红，睫毛长而密，眼底的温柔拉上了层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一片酸软。


    他看着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女孩，看着她唱到“就算全世界离开你，还有一个我来陪”时，唇角勾起的那抹坚定的笑，眼眶忽然就有些发热。


    谈澈见过她在镜头前的百变，见过她私下里的娇蛮，从没见过她这样，在这么多人面前，毫不掩饰地袒露心意。


    一曲终了，酒吧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许千渝握着话筒，脸颊微微泛红，直视着谈澈，眼里的光更亮了。


    这时，另一束追光打在了舞台另一侧，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张桌子，上面放着个三层的生日蛋糕。


    奶油裱成的藤蔓缠绕着，缀满了新鲜的水果和亮晶晶的糖珠，在灯光下漂亮得像个童话。


    谈澈看着蛋糕，瞳孔里面翻涌着震惊和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几乎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因为遗憾，他妈妈乳腺癌晚期，想撑着陪他过完生日，结果在他生日的前一天，妈妈去世。


    至此之后，他再也不过生日，他不配过生日，他只有数不尽的遗憾。这个日子就成了他心里的刺。


    多年的冰封在这一刻悄然融化。


    许千渝从舞台上走下来，一步步朝他走去。


    她在他面前站定，仰起脸看着他，眼里蕴含温柔的笑意：“谈澈，我知道你不喜欢过生日，你过去有很多不开心的经历。”


    她的声音放轻了些，“我恨不得穿越回去，抱住那时候的你，和你一起面对。”


    周围的喧闹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谈澈只能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脸，听到她带着温度的声音。


    “对不起，我做不到。”许千渝拿起旁边侍者递来的打火机，在漂亮的蛋糕顶端插上一根蜡烛。


    火苗跳跃着，映得她眼底也像有团小火苗，“没关系，我拥有你的未来。你缺失的，我全部跟你一起找回来。”


    “我跟你说过，不好的记忆要创造好的记忆去覆盖。谈澈小朋友，你今天一岁啦。今天，就是你的新生。”


    她歪了歪头，眼睛雪亮：“从今往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会给你庆祝，好不好？”


    谈澈看着她眼里的自己，看着那跳跃的烛火映在她眼里的光，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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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瞳微微泛红，眸光缠着对她的眷恋，许久，听到自己用带着点哽咽的声音说：“好。”


    “哇哦。”裴持和靳严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裴持拍着谈澈的肩膀，笑得一脸揶揄，“行啊老谈，越活越年轻，今天一岁了。”


    靳严也笑着递过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本来以为又得陪你闷一天，没想到有这惊喜，生日快乐。”他很开心，谈澈能遇到许千渝，让他干涸的生命，重拾生机。


    周围的朋友、同事也纷纷围上来，送上祝福。酒吧里的音乐换成了舒缓的轻音乐，温情的氛围像水一样漫开来。


    谈澈被许千渝拉到蛋糕前，她拿起叉子，舀了一小块蛋糕递到他嘴边。


    她捏着叉子的姿势娇憨，明眸像藏了两颗小太阳。她发间的香气混着桂花甜，红唇离他只有半寸：“尝尝？”


    “我特意让师傅做的低糖的，你可以放心吃，一会儿我也要吃。”


    谈澈张开嘴，奶油的甜香在舌尖化开，不算特别惊艳，甜得恰到好处。他看着她唇角沾着的一点奶油，伸手，食指擦过她的唇角。


    许千渝笑了起来，抓住他的手，把他指尖的奶油舔掉，红唇抿了抿，眼里带着点顽皮：“甜吗？”


    谈澈的耳廓发红，桃花眼尾的弧度像被春风吻过的柳叶，眸光里的深情多了几分缱绻的温度：“甜。”


    这一刻，他觉得，这辈子他的苦似乎到头了，然而，属于他的甜，正一步一步靠近他。


    他拿起叉子，舀了一小块蛋糕，喂到她嘴边。


    许千渝张嘴咬住，红唇被奶油染得更显水润。


    裴持在一旁啧啧有声：“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当着我们这群单身狗的面，收敛点。”


    许千渝笑着往谈澈身边靠得更近了些：“我的男朋友，生日快乐，年年快乐，岁岁开心。”


    谈澈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看着她被灯光映得格外艳丽的侧脸，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爱意，心里忽然就被填满了。


    这么多年的遗憾和空缺，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女孩用温柔和爱意，一点点抚平了。


    他伸出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


    许千渝顺势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干净气息，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嘴角的笑意没下来过。


    酒吧里的灯光柔和，音乐舒缓，朋友们在旁边说笑打闹，蛋糕的甜香混着桂花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


    谈澈轻声说：“谢谢你，千千。”


    许千渝抬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红唇贴着他的皮肤，声音闷闷的：“谢什么，以后你的每个生日，我都在。你今天开心吗？”


    谈澈的眼眸微怔，这么多年，他很少感受到快乐，好像他的生活，痛苦多于快乐，享受快乐对他来说很陌生，忍耐痛苦倒是比较熟悉。


    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里面有种温暖的、和煦的感受，希望这一刻变成永恒，这就是快乐吧。


    他唇角弯了弯，眼里像是落满了星星，声音很慢，认真回答：“我此刻，很快乐。”


    许千渝捧着他的脸，在他侧脸印下一个温柔的吻：“谈澈，最好的谈澈，你应该被全世界温柔坚定地爱着。”


    她说：“我代表全世界，来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