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霞光渐淡。


    顾府各房的下人正忙着摆膳。


    “这酒哪来的？”顾子回指着桌上的酒壶问道，他今日并未吩咐厨房备酒。


    宋菀卿净手后坐下，“我娘特意给你的。”


    临走时，她娘悄悄把酒装进食盒跟着其它吃食一块让她带回了顾府。


    “丈母对我真好。”顾子回一喜，赶紧倒上一盏尝尝，“这是什么酒？怎么有股药味？”


    宋菀卿面不改色，语气自然，“对你身体好的药酒。”


    顾子回又喝了一口，眉头轻轻皱起，“这味道有些奇怪。”


    “虽然这酒是我娘的一番心意，若实在难喝你也不要勉强，想来我娘也不会介意。”宋菀卿夹起一片藕放进他碗里。


    “……我喝得惯。”他说完仰头一口气全喝了，接着提起酒壶又倒了一盏，又一口全喝了。


    两杯应该差不多了吧。


    “可以了。”宋菀卿见他表情痛苦，抬手拦下他继续倒酒。


    “不行，丈母的心意，我不能浪费。”顾子回义正言辞地拒绝。


    宋菀卿见他连喝四盏，有些担忧，这会不会太多了？她娘也没说喝多少才合适呀。


    “喝碗苦瓜汤，去去火。”


    “去什么火？”顾子回虽不解，还是听话接过她手中的瓷碗。


    “秋燥，苦瓜清热。”宋菀卿眼神一闪，趁他喝苦瓜汤时，把余下的半壶酒递给碧桃。


    捧着酒壶走到门外的碧桃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瑞香：“怎么了？”


    “大娘子说那酒一次最多喝两盏，我忘记告诉娘子了。”碧桃一脸懊恼。


    “郎君酒量好，应该无碍。”不过瑞香还是去厨房备下了醒酒汤。


    ……


    今晚，宋菀卿沐浴的时间比往日都长。


    等她出来时，顾子回已经沐浴完毕，他坐在床边一手撑在膝上，一手扯着领子。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向她，眸色变得越发暗沉。


    宋菀卿穿着粉色纱罗抹胸长裙，领口微敞，肤若凝脂，烛火的光晕披在她身上，越发动人心魂。


    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镇定地朝他走去。


    裙边的缠枝花卉随着她的脚步缓缓荡开，每一步都好像踏在他心尖上。


    顾子回只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身体内还有股热流四处流窜，迫切地寻找出口。


    烛火朦胧，宋菀卿一时瞧不清他眼底的神色，轻声道：“歇下吧。”


    “好。”顾子回声音暗哑，微微侧身。


    宋菀卿除去软缎鞋，赤足踏上床榻，“怎么了？”她回头扯了扯被他拽在手里的袖子。


    顾子回眸色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扑倒在床上。


    宋菀卿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床榻间充满了比之前更浓郁的香气，顾子回低头凑近她，鼻尖贴着她的颈窝轻嗅、不时还蹭了蹭。


    湿热的鼻息喷在她颈间，痒痒的，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突然颈上传来一丝微疼，她身子一颤，手指使劲揪着身下的床单。


    顾子回来回磨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口，抬头看着她，语气委屈巴巴：“三娘～”


    望进他漆黑的瞳仁，宋菀卿犹豫片刻，抬手轻轻挽住他的后颈。


    顾子回一激动，两股热流顿时从他鼻间缓缓流出。


    嘀嗒。


    “你流鼻血了。”宋菀卿松开手，眼神复杂地瞅他。


    顾子回抬手一摸，看着指尖上的鼻血，躁动顿时褪去，神情懊恼，脸上一片尴尬。


    “你先睡。”然后捂着鼻子跳下床，急匆匆跑了出去。


    “诶？！”宋菀卿有些挫败地捶床。


    过了许久都不见他回来，宋菀卿等着等着便睡着了。


    次日一早，等宋菀卿醒来时，左肩仍旧酸痛，某人依旧不见踪影。


    “他呢？”


    瑞香：“郎君一早便出门了，说萧郎君有事寻他。”


    宋菀卿撇嘴，小声嘟囔：“胆小鬼。”


    碧桃上前认错：“娘子，婢子犯了件错，大娘子说药酒一次最多两盏，是婢子疏忽忘记告诉您。郎君他没事吧？”


    宋菀卿沉默一瞬，“没大事，让厨房给郎君再熬些苦瓜汤。”


    碧桃放下心来，“是。”


    ……


    “三娘，我们今日做什么？”从正院请安回来，碧桃轻声问道。


    宋菀卿认真思考起来。


    今日请安时，婆母还问她要不要和二嫂一起分些差事做做，被她委婉拒绝了，好在婆母性子好并未生气。


    二嫂是长媳，不出意外以后府里中馈是由她掌管，她没有那份想争的心思自然一开始就要撇清。


    当然她也不想整日被困在这内宅之中，还是要找些事情做，有个正大光明出门的理由。


    宋菀卿：“今日我们去陪嫁铺子看看。”


    ……


    樊楼雅间。


    “一大早把我从床上挖出来，你最好有大事。”萧胥懒洋洋地斜靠在凭几上打了个哈欠。


    顾子回：“你昨晚几时回的？”


    “嗯……不记得了。”萧胥掀起眼皮看他，“我又没有娇妻相伴，孤家寡人一个，想潇洒几时就到几时。”


    “我让三娘给你介绍一位比谢二娘更好的小娘子，怎样？”顾子回觉得自己幸福了，他不能让自己的好兄弟一个人孤苦伶仃。


    “不怎么样。”箫胥淡淡地瞥他一眼，“你能做宋三娘的主？”


    顾子回不语，低头默默喝酒。


    箫胥轻笑一声，“你不守着你的三娘，找我干嘛？”


    顾子回一口气喝了好几盏酒才开口，他隐去关于三娘的部分，只说自己流鼻血的事，“你说三娘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你都成亲好几日了，怎么还跟没开荤的小郎君一样没出息？”箫胥捧腹大笑。


    顾子回默不作声继续喝酒。


    见他这副心虚的样子，一瞬间，箫胥有个大胆的猜想，“你不会没有洞房吧？”


    顾子回盏中的酒顿时荡了出来，箫胥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顾小六，你不会是不行吧？”说着眼睛还往他那瞧。


    “胡说！我好得很！”顾子回闭紧双腿，侧身躲开他的视线。


    “你行，你怎么不洞房？”箫胥眼睛微微眯起，“是宋三娘不同意？”


    “不是。”


    “我还是帮你把把脉吧？”


    顾子回端起一盘果子作势就要泼向他，箫胥连忙手动闭嘴。


    顾子回放下果盘，正色道：“三娘本就是迫于选秀才嫁给我的，在没确定她心意前，我不能乘人之危。”


    “出息！”箫胥恨铁不成钢，往日潇洒不羁的顾六郎如今竟变得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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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患失、踌躇不前，“你不就是想知道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你，这事简单，我帮你。”


    “快说说。”顾子回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箫胥朝他招手，顾子回耳朵凑了过去。


    “不行，我不能拿其他女子去试探三娘，万一三娘真伤心了怎么办？”她可不好哄，最后一句话顾子回在心里默默念着。


    “磨磨唧唧，那你就耗着吧。”箫胥看不惯他被女人拿捏的怂样，眼不见为净，还不如回家补觉


    见他毫不留情地走了，顾子回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随后也走出了酒楼。


    ……


    宋菀卿的众多陪嫁铺子中有五间在京都，两间绸缎铺，一间香铺，一间分茶铺，一间书肆，郊外还有两个田庄。


    只要打理好这些，这辈子她就吃喝不愁了。


    一朝牛马翻身，坐拥万贯家财。


    宋菀卿走出书肆，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心情就像天上的云，空中的风，飘飘然。


    “宋三娘子。”


    宋菀卿咧开的嘴角慢慢收拢，“徐郎君怎么在此？”


    徐从砚：“我来买书。”


    宋菀卿侧身，微微一笑，“徐郎君快请进。”


    徐从砚欲言又止，经过她时停下脚步，“顾六郎对你可好？”


    宋菀卿笑容缓缓收起，认真道：“我家夫君对我极好。”


    徐从砚：“……那就好。”


    “三娘！”顾子回从人群里走出来，上前一把揽过她的腰，一脸防备地盯着他。


    亲眼看到比知道更令人难受，徐从砚神情落寞，拱手进了书肆。


    “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在这儿？”


    宋菀卿：“他来买书呀。”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你笑得这般开心。”顾子回皱巴着脸盯着她。


    “我哪有笑得很开心，我那是礼貌。”宋菀卿解释。


    “我都瞧见了，你看他的眼睛在放光。”眼神控诉。


    宋菀卿一愣，随即失笑，伸手指了指身后，“这家书肆是我的，对待客人自然要笑脸相迎。”


    “客人也不行，你不许对他笑。”顾子回不依不饶。


    过往客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两人身上，不想被人看热闹，她只好先哄着他，“好好好，不笑了。”


    “三娘，你心里是不是还念着嫁给读书人？”顾子回听出她话里的敷衍，心里一片酸楚。


    这又哪儿跟哪儿？


    “我没有。”宋菀卿掰开腰间的手，拉着他往前走，“这里人多，我们回家再说。”


    顾子回没说话，任由她拉着自己，沉默地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三娘送他荷包时，他觉得她是有些喜欢自己的，他欢喜得日日都将荷包戴在身上，晚上就寝也要放在枕下方才安心。后来因为选秀，他们的婚事办的十分仓促，他开始有些不确定了，他怕她的笑容、亲近，都是碍于形势下的迫于无奈。


    他希望她是自由自在的，不想她违背自己的心意做任何事，哪怕是对他。


    而且，他贪心，他要这喜欢越多越好。


    “三娘。”


    “怎么了？”宋菀卿停下，回头看着他。


    顾子回：“萧胥还有事找我，我先不跟你回家了。”


    “那你回来用晚饭吗？”


    顾子回避开她的目光，“要。”


    宋菀卿放开他的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