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菀卿一只脚刚踏入雅间，鼻尖便被一股十分好闻的淡淡香气萦绕着。一尊碧色莲纹香炉正飘着丝丝缕缕的青烟，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清幽香气。


    目光扫向四周，上等红木桌椅，锦缎坐垫，花鸟图案的锦绣屏风隔绝了外人想窥探深处的视线，四周墙上挂有字画，想来也是名家出品。


    推开窗户，便可俯瞰大半个京都城，晚间倚身于雕花窗栏，执一壶温酒便可观满城璀璨灯火。


    宋菀卿心里赞叹一声，好地方，好会享受。


    “莲房鱼包、黄金鸡、蟹酿橙……”顾子回坐下后一口气点了十几个菜。


    宋菀卿咋舌，“哪吃得了这么多菜。”


    “三娘，可是舍不得银钱？”顾子回故作委屈道：“那黄金鸡不要了，红丝馎饦也不要了，还有……”


    “点！都点上！”宋菀卿捏紧钱袋子，咬着牙说道。


    顾子回低头轻笑一下，扬唇继续点菜：“乳饼、大耐糕、冰酥酪……”


    宋菀卿：眼神逐渐呆滞。


    顾子回抿了一口茶，接着说：“炙羊肉，一壶眉寿酒。”


    宋菀卿腹诽，夏天吃羊肉，不嫌烧得慌。


    见他嘴巴继续张开，宋菀卿实在忍不住了，皮笑肉不笑道：“要不要再给你点几名舞姬助助兴？光吃菜多没意思。”


    顾子回轻咳一声，“就这些，下去准备吧。”


    “好嘞，六郎君您稍等。”店小二退出雅间后擦了擦额间的汗，这位爷要是再点下去，他可就真的记不住了。


    两人点完菜的功夫，萧胥已经在谢府喝了三盏茶。


    谢漪莲的婢女阿青走进花厅，屈膝行礼，“萧三郎君，我家娘子说：她与王郎君婚盟已定，不便见外男。”


    “娘子还说：萧三郎君丰神俊朗，倾慕者众多，祝郎君早日觅得良缘。”


    萧胥一贯挂着笑容的脸上此刻冷若寒霜，“替我谢谢你家娘子的好意。”


    他也有他的骄傲，这谢府的大门他不会再踏第二次。


    世间女子千千万，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阿青见他走了，长松一口气，快步回到内院告知自家娘子。


    “二娘，萧三郎走了。”


    谢漪莲淡淡“嗯”了一声，心无旁骛绣着婚服。


    她母亲与父亲当年何尝不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恩爱夫妻，可再恩爱又如何，不也照样在她母亲去世不足一年，便另娶新欢。


    何论他这样的高门子弟，弱水三千都不够。


    她的姻缘从来不需两情相悦，相敬如宾最好。


    ……


    一刻钟过去了。


    红木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品和点心，这还没结束，烹饪复杂、耗时久的菜品还在陆续上桌。


    “三娘，尝尝看，这些都是樊楼的招牌菜。”顾子回又抢了瑞香的活计，起身给她布菜。


    一回生二回熟，顾子回布菜的动作更熟练了，瑞香和碧桃二人有种见怪不怪的平静。


    花钱的是大爷，宋菀卿泰然自若地夹起银碟里的菜认真吃了起来。


    这樊楼不愧是京都名气最大的酒楼，每道菜不光外形好看，味道也十分不错，具是佳品。


    顾子回见她吃得香，自己则端起酒盏笑吟吟地喝了一口，一边吃酒一边不忘给她夹菜。


    “给我一杯。”宋菀卿吃得差不多了，不由眼馋起他手里的酒来。


    这眉寿酒可是樊楼的名酒，她也想尝一尝。


    “不行。”顾子回一口气把壶里剩的酒全喝光了。


    宋菀卿呆愣，嘴巴微张，她难道还能去抢他的不成？


    今儿个她买单，她还能喝不上一杯酒不成。


    “碧桃，让小二再上一壶眉寿酒。”宋菀卿瞥他一眼，不给她喝，她就自己点一壶。


    碧桃：“是。”


    “不许去。”顾子回叫住她。


    碧桃停下脚步，转身满脸为难地看向宋菀卿。


    自从上次相国寺顾六郎扬言要发卖了她，碧桃现在见到他就有些犯怵。


    宋菀卿抬眼瞪他，不许她点酒就算了，如今连她的人也要听他摆布了。


    顾子回好声好气道：“这酒烈，不适合你。”


    “去叫人温一壶蜜酒来。”


    “蜜酒香甜醇厚，女子喝了也不会醉，我娘和阿姐她们都喜欢喝这个。”


    碧桃看了看自家三娘，见她不反对，这才转身出了雅间。


    宋菀卿已经想好，下次她自己来樊楼，想点什么点什么，看他还管不管得了。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端着托盘进了雅间。


    送来的不光有蜜酒，还有一盘很好看的粉色糕点。


    宋菀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店小二：“回娘子，这是荷花酥，是本店最新推出的糕点。”


    “我不曾点过荷花酥。”顾子回突然开口打断。


    店小二弯着身子语气恭敬道：“是太仆寺少卿家的五娘子听闻六郎君在此，故让小人送上荷花酥给郎君。”


    宋菀卿伸向荷花酥的筷子陡然放了下去。


    “端出去，来路不明的东西也敢送来。”顾子回一脸嫌弃道。


    “是。”店小二不敢辩解，赶紧将桌上的荷花酥撤走。


    顾子回转头看着宋菀卿问道：“你要喜欢这荷花酥，我让人做一份新的送来？


    宋菀卿心口似堵了一团气，冷冷拒绝：“不用，这桌上的糕点都还没尝完。”


    顾子回作罢。


    “点了这么多菜，你怎么不动筷？”宋菀卿半眯着眼睛看向他。


    “这就吃。”顾子回见她眼神危险，赶忙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尝尝这个，还有这个。”


    “这鸡肉也不错，尝尝看。”这下换成宋菀卿不停用公筷给他夹菜。


    “够了够了，三娘，我自己来便好。”顾子回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饭菜苦不堪言。


    早知先前跟萧老三一块吃饭就不吃那么多了。


    “还有许多菜未曾动过，郎君再吃些。”他吃一点，宋菀卿立马补上新的，总之叫他碗里的小山不曾减了半分。


    “三娘～”顾子回软声求饶道。


    宋菀卿夹菜的动作丝毫不停，“六郎君点了如此多的佳肴美味，我还以为郎君定是十分饿了。”


    宋菀卿最见不得浪费粮食，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顾子回这下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了。


    “是顾风饿了，顾风早饭、午饭都没吃。”


    “顾风你不是说饿了吗？快坐下一块吃。”顾子回对着他一通挤眉弄眼，顾风木着脸坐下。


    顾子回还嫌人不够，“你那两个婢女也还没用午饭吧？叫她们坐下来一起吃。”


    宋菀卿颇为意外地看向他，他居然不介意与下人同坐一桌吃饭。


    见她总算停下了夹菜的动作，顾子回悄悄松了一口气。


    宋菀卿示意两人坐下，碧桃和瑞香僵着身子，挨着椅子边缘坐下，战战兢兢地吃菜。


    经过五人的努力，尤其是顾风的大饭量，桌上的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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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都空了。


    宋菀卿摸了摸肚子感叹，还好樊楼着重摆盘，每样的份量不多，要不然撑死她们五人也吃不完。


    “小二，结账。”


    店小二看向半仰着身子靠在椅背上的顾子回，“六郎君……”


    “记账上。”顾子回有气无力道。


    店小二：“是。”


    “不行。”宋菀卿斜眼看他，“你想让我言而无信？”


    顾子回虚弱地摆摆手，“听娘子的。”


    店小二极力压下八卦的眼神，“回娘子，一共四十两。”


    宋菀卿顾不上心疼自己的钱袋子，心道几声还好还好，钱袋里还剩五十两，没丢脸。


    结账后，吃撑了的五人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出雅间。


    走到二楼时，转角处站着一位娇美的小娘子。


    小娘子红着脸，羞答答地拦下了他。


    宋菀卿落后他几步，见状停下脚步冷眼瞧着。


    又是荷花酥又是暗送秋波，还真讨小娘子喜欢。


    “六郎君。”


    顾子回蹙眉：“有事？”


    “那盘荷花酥……”


    “呕——”顾子回现在听到吃的胃里就一阵翻涌。


    立马捂着嘴巴，整个身子压在顾风身上，眼神催着他赶紧下楼。


    宋菀卿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微翘，心里骂了一声活该，叫你非点那么多菜。


    这下好了，他这倨傲无礼的名声要更上一层楼了。


    宋菀卿悄悄瞧了一眼紧抿着唇，一脸茫然委屈的小娘子，趁她还没注意到她这个看客，抬手掩着脸赶紧离开。


    免得殃及她这条小鱼。


    ……


    宪王府。


    “阿奚，你猜我在樊楼碰见谁了？”宪王神神秘秘道。


    “谁？”顾子奚舀上满满一勺冰雪冷元子放进嘴里，清甜凉爽，顿时舒服地喟叹一声。


    “小六。”


    顾子奚习以为常：“他又逃学了？”


    语气随意，手上动作不停，又端起那碗凉水荔枝膏吃了起来。


    “丈母说了，让我看着你少吃些凉的。过过嘴瘾就行了。”宪王说着便伸手端过她手中的荔枝膏，自己吃了起来。


    “你接着说呀，小六去樊楼怎么了？”顾子奚恋恋不舍地盯着他手里的荔枝膏。


    “小六和宋三娘一块在樊楼。”


    顾子奚趁他不注意，又悄悄舀了一勺元子吃进嘴里。


    “宋三娘？！”顾子奚连忙咽下口中的元子。


    宪王点头，伸手又端过她手里的冰雪冷元子，两勺下去，全吃光了。


    顾子奚顾不上瞪他，连忙问道：“那宋三娘长得如何？好不好看？性情怎么样？”


    宪王回想一下才说道：“相貌可与小六相配，至于性情……匆匆一面无法下定论，瞧着倒是个知礼的。”


    在她爹、她娘和她看来，只要小六喜欢，且家世清白、人品端方，最好还能降住小六的，她们乐见其成。


    尤其这位还是小六的救命恩人。


    顾子奚心里像猫抓一样，对这宋三娘好奇得紧，“你说我要不要办个荷花宴，借此机会考察一下她？”


    “小心小六跟你急。”宪王缓缓开口：“我看小六对她十分上心。”


    顾子奚：“我这是在帮他，否则就凭他那不解风情的性子，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将宋三娘娶进门。”


    顾子奚越想越觉得办荷花宴是个好办法，丢下宪王风风火火开始着手荷花宴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