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正衍顿时冷着脸抽回袖子。


    “柳氏禁足半年，以后府里由薛氏管家，若有人再敢私下放贷，毁我宋家清名，直接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老夫人警告众人后，寒着脸扶着吴妈妈的手直接回了正院。


    柳絮萍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宋四娘急忙上前扶着她：“娘，您没事吧？”


    宋菀卿目光平静看着她。


    你最在乎的便是这掌家之权，让你失去最在乎的东西，这才是我真正的反击。


    柳絮萍骤然抬起头来，目光恨恨地看向宋菀卿：“三娘真是好手段，那账本你究竟从何得来的？”


    放贷一事她做得甚是小心谨慎，这些年来从未被府里察觉分毫，柳絮萍不信她宋三娘一个闺阁娘子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她偷偷放贷的事查得这般清楚。


    宋菀卿不会给她解惑，淡淡留下一句话便带着二房的人离开了，“多行不义必自毙，望大伯母今后好自为之。”


    回到二房所在的西侧院，薛玉华屏退所有下人，连周妈妈也一并退下。


    薛玉华看向宋菀卿没有立即说话。


    头上的簪子少了一支，还重新换了一身衣裙，她了解自己女儿，事情肯定不像她在正堂时说得那般轻松。


    薛玉华握住宋菀卿的手小心翼翼问道：“三娘别怕，你跟娘说实话，柳安有没有……”


    宋菀卿回握住她的手，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


    她知道她娘话里的意思。


    “娘，您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


    薛玉华后怕似地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彻底放心后，随即张嘴骂道：“那柳家一屋子的黑心肝，老的小的没一个好东西。你祖母那般精明的一个人，当年怎么挑了这么个搅家精回来。”


    “娘，娘，您消消气。”宋菀卿安抚她，“眼下管家权到了您手里，以后她也没机会兴风作浪了。”


    说到这个薛玉华顿时高兴起来，“还是我家三娘厉害，这才刚开始学管家便发现了端倪，一个账本便让她失了管家权。”


    “官眷私下放贷可是要被治罪的，就算你祖母平日里再偏袒大房，一旦碰上事关宋家前程的事，断不会继续容忍她继续犯错。”


    “对了，那账本是怎么回事？”


    宋菀卿眼神微闪。


    账本是她们从相国寺回宋府的途中，顾风悄悄送来的。


    她只找出了柳絮萍中饱私囊的证据，确实如她所言，她目前没有能力能查到如此隐秘且详细的记录。


    若无顾子回派人送来的账本，今日不会有这般顺利。


    不知道某人是何时开始调查的。


    不过，宋菀卿没有实话实话，“我发现账本不对劲后，就遣人悄悄跟着刁妈妈的儿子，连续跟了好几个月，这才拿到了她私下放贷的证据。”


    薛玉华知道那刁妈妈的儿子常替柳絮萍在外跑腿办事，他知道柳絮萍私下放贷的事情也不奇怪。


    好在她娘没有多问，反而夸赞起她来了：“我儿可真是厉害，心细如发、有勇有谋，柳絮萍生的那三个都抵不上我儿一人能干，要是女子能参加科举，我儿肯定比宋大郎行。”


    来自亲娘的滤镜。


    宋菀卿赶紧哄着她娘去歇息，越夸她越心虚，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咸鱼，一点也不厉害。


    以后相安无事才最好，“战斗”也是很费人的。


    ……


    距离柳絮萍被禁足，薛玉华管家已有六七日了。


    今日，大房林姨娘所在的小院则跟往日有些不同。


    林姨娘看着眼前丰厚的月例迟疑道：“这……这是不是送错了？”


    金萱含笑道：“没有送错。老夫人当初给各房定的份例就是这么多，我家大娘子也是按规矩办事。”


    林姨娘压下心中的喜悦，双手接过，并热情地亲自将金萱送到院门外。


    无外人后，宋五娘宋菀嫣高兴说道：“希望二婶能一直管家。”


    林姨娘虽没说话，但心里也是赞同的，以往柳大娘子当家时，因为不喜她，所以她们房里的月例总是因各种理由被扣下一部分。


    如今好了，二房的大娘子是个公正人，由她掌家，今后她们的日子也能轻快些。


    二房西侧院。


    宋菀卿一边练字，一边询问前去打探消息回来的瑞香：“今日又有谁挑事？”


    瑞香：“刁妈妈的侄媳妇冯二娘，她是负责大厨房的采买，老夫人昨日便点了今日的午饭要吃清蒸鳜鱼，但她只买了鲫鱼，还推说是鱼市的鳜鱼都卖光了。”


    鲫鱼刺多、味腥，祖母一向不喜。


    “母亲怎么处理的？”宋菀卿接着问。


    瑞香笑着说道：“大娘子二话不说当场将她调去了浆洗房，直接让大厨房备菜的王娘子负责采买，那王娘子也是个机灵人，鱼市散场，她便直接去鱼贩家中买了鳜鱼回来。”


    宋菀卿跟着笑了起来，她娘就喜欢快刀斩乱麻。


    陪嫁铺子里这么多掌柜伙计她娘都能管理的服服帖帖，就府里这几只蹦哒的小鱼小虾，简直手到擒来。


    碧桃从外间走了进来，“三娘，六郎君遣人送来了一个小册子。”


    宋菀卿握笔的手一顿，墨汁顿时染成一团，写了一半的字算是报废了。


    宋菀卿停笔，伸手接过并翻开，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册子不厚，她很快就看完了。


    眼里满是惊讶和触动。


    这人总是知道她最需要什么。


    上次放贷的账本，这次是记录了大房所有人小秘密的册子。


    “三娘，这册子写了什么？让您这般高兴？”碧桃不解。


    “让大房热闹起来的好东西。”宋菀卿将册子递给她们。


    “天爷呀！大老爷居然养了一个外室，而且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大房大娘子要是知道了可得发疯。”碧桃声音陡然拔高。


    “小声些。”瑞香赶紧提醒她。


    “二郎君喜欢上了一位商贾之女，这大房的大娘子肯定不会同意。”碧桃压低声音道。


    不同意就对了。


    宋菀卿笑了笑，“既然大伯母还有功夫关心府里的杂事，我们就让她忙起来。”


    “宋府的子孙可不能让他流落在外，二哥喜欢商贾之女，我们也帮他一把，做一回成人之美的月老。”


    瑞香问道：“三娘，打算怎么做？”


    宋菀卿吩咐道：“寻个眼生的小丫鬟将大伯有外室的事透给大伯母。”


    “二哥不是喜欢经商嘛，让仁叔帮他一把。”


    仁叔是周妈妈的夫君，也是负责管理她娘的那些嫁妆铺子。


    ……


    三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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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冒头的鱼虾暂时乖顺了下来。


    因为柳絮萍根本无暇顾及给二房找事添堵。


    “大爷下值后，确实去了柳儿巷，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娘子，瞧着比林姨娘还要年轻几分。”刁妈妈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


    柳絮萍脸色黑沉，骤然挥掉桌上的茶盏，脆响声响起的瞬间，屋内伺候的丫鬟婆子俱是身子一缩，垂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柳絮萍原是对几日前传到她耳朵里的消息半信半疑，如今刁妈妈亲眼证实了外室一事，由不得她不信。


    府里有了一个林姨娘，如今又来了一个小贱人。


    她被禁足，倒是方便了大爷私会那小贱人。


    这时宋二郎宋怀仁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神情很是兴奋：“娘，商行的徐老板愿意带我一起去衢州收生丝，只要将生丝运回京都，至少能赚两倍。”


    “不行！不许去！”柳絮萍本就心有怒火，眼下听到他要去行商，更是怒不可遏。


    宋怀仁急道：“娘！你之前明明同意……”


    刁妈妈赶紧劝住他：“二郎君别说了。”


    柳絮萍脸色更难看了，当日她说二郎经商需要本钱，本就是说给大爷听的。


    没想到被那老虔婆一句话全打翻了。


    “你给我待在府里好好读书，哪里也不许去，经商之事往后想都不要想。”


    宋怀仁催头丧气地离开了。


    糟心事是一件接着一件，柳絮萍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吩咐刁妈妈：“让人看着他，最近别让他出府。”


    刁妈妈：“是。”


    柳絮萍眼下顾不上宋二郎，另一件事更迫切，她语气阴沉道：“带上几个婆子，你去替我仔细瞧瞧大爷的小心肝。”


    “大娘子放心，老奴定给她一些颜色瞧瞧。”刁妈妈狠狠道。


    宋菀卿第一时间得知刁妈妈带着几个婆子气势汹汹地出了府，便立即吩咐人去给宋正衍报信。


    她怎么会让柳絮萍轻易如愿。


    果然，得到消息赶去柳儿巷的宋正衍正撞见刁妈妈带人教训那外室。


    当晚，大房便闹了起来。


    次日一早，宋正衍便去正院禀了老夫人将那外室接进府里。


    当柳絮萍知道那外室不光进了府，还怀有身孕时，银牙咬碎，也无济于事。


    接踵而至的是，宋二郎留下一封书信，支开看守他的下人悄悄离府去了衢州。


    同行的还有他的意中人，那位经商的小娘子。


    据说那位小娘子是家中长女，自幼便跟着父亲学做生意，很是精明强干。


    柳絮萍气得头风犯了，现在还在卧床。


    这些都是碧桃游走在各处小丫鬟间，打听来的消息。


    宋菀卿躺在躺椅上晒太阳，一只脚悠悠晃动着，耳朵听着碧桃声情并茂地讲述连日来的消息。


    瑞香取来毯子给她盖上，又端来点心茶水放到躺椅边上的小桌子上。


    大房越热闹越好，忙起来就没闲心关注别人院里的事。


    宋菀卿满意地笑了笑，身子被太阳晒得暖呼呼的，瞧着院子里那几盆半凋谢的月季花都鲜活了几分。


    咦？


    平日喜欢挤在花盆里晒太阳的重量级选手今日怎么不在？


    “福满跑哪儿去了？”宋菀卿转头四处搜寻，也不见它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