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嗽的是蒙毅。


    嬴政则用戏谑的目光看着自家长子，只见平日八风不动的扶苏面色有些赫然，不自然道：“自然认识！”


    赵熙一副打探八卦的神情：“他身边是不是围着很多儒生，有没有一个叫淳于越的！”


    【若是要寻找踏脚石，除了徐福，那淳于越也是个合适人选……】


    扶苏确实认识淳于越，他是齐国灭亡后来到咸阳的，父亲封其为博士，但他总喜欢亲近自己。扶苏觉得儒家的某些理念与自己颇为相和，比如善待黔首，轻徭薄赋，宽省刑罚……因此，也很喜欢与他们交谈。


    但赵熙为何单单提及此人，莫非此人日后做了什么大事？


    扶苏认真道：“淳于博士是儒家学子，精研经典，学识不凡，与长公子有些交情。”


    赵熙追问道：“我听说长公子扶苏被儒家教傻了，性格懦弱迂腐，不知变通，不知是不是真的？”


    扶苏面色巨变，喝道：“一派胡言！”


    他手下一个用力，一巴掌“啪”的拍到了几案上，身前的几案被拦腰拍断！


    赵熙目瞪口呆！


    这可是实木几案，厚五公分！


    子都公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蒙毅为扶苏抱不平：“长公子武艺高强，何来懦弱！他自幼学习《商君法》，政治理念也偏向法家，怎么就成了不知变通的迂腐儒生！”


    嬴政想起上一世的扶苏，处处标榜儒家理念，不由得心下一凛，这一世定不能让扶苏太过靠近儒家！


    赵熙：【坏了，言多必失！秦朝的历史佚散太过严重，关于扶苏的记录并不多，这只是后世人的猜测罢了。】


    扶苏咬牙切齿道：“阿熙，祸从口出，有些话可不能随意说！”


    赵熙忙保证道：“熙记住了，这不是将子都公子当做朋友，才会有话直说嘛……”


    这话说的，扶苏都没有理由继续生气了，扶苏一口气压在心里，憋得难受至极！


    现场如此尴尬，这天也聊不下去了，嬴政起身离席……


    ——


    回去的路上，扶苏神色变幻莫测，嬴政不得不提醒他：“上位者当喜怒不形于色！”


    扶苏忙收敛自己的表情，拱手致歉：“大人，扶苏明白。”


    嬴政：“无风不起浪，定是将来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让她如此看你。”


    嬴政想到扶苏被自己派往上郡的始末，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不过，扶苏确实有些不知变通，只会与自己顶撞，若赵熙之言能让他有所改变，也是一件好事。


    扶苏这口火气一直憋到了兴乐宫，他换上胡服，在校场纵马驰骋，拉弓射箭！


    两个时辰后，扶苏耗尽了全身力气，仰躺在校场上，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宫人前来禀报：“公子，淳于博士求见！”


    扶苏直接拒绝：“不见！”


    宫人正要告退，扶苏再次开口：“慢着，就说陛下给本公子安排了政务，事务繁忙，无暇论经，请他转告其他博士。”


    宫人：“喏！”


    淳于越并不知有人在长公子面前给他“上了眼药”，扶苏一惯的品行让他们确信，长公子是不会骗人的。


    ——


    咸阳宫，嬴政下令：“设置新府衙‘茶马司’，归属治粟内史管辖。召南阳郡守腾回咸阳，担任茶马司司丞！”


    这道命令经六百里加急，不日便传到了南阳。


    接到命令的腾一头雾水，这茶是何物，居然能与马并列！


    此时的人们还不知道，一场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变革即将席卷天下！


    咸阳的居民看不到威严的章台宫正在发生什么，他们都被一件新鲜事吸引了目光——


    就在咸阳集市主街的拐角处新开了一家从未见过的店面——面食店。


    据吃过的人说，那味道入口即化，简直无法形容，怕是宫中的贵人吃的也就是这样的食物吧。


    随后又有消息灵通的人打探到，前些日子雍城麦价涨了一倍，许多商人带着自家的麦子赶往雍城，却错过时机，砸在了手里。


    他们多方打探才知道，原来这面食当真是从宫中传出来的，朝中三公九卿得陛下恩典，允许庖厨学习此秘方，这才让麦价陡然升高。


    没想到，居然有人在咸阳的大街上开面食店！


    这可是陛下都喜欢的味道，说什么也得去尝尝啊！


    当然，这其中的消息人士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便不必深究了。


    总之，不过十多天，新开的面食店便风靡整个咸阳，排队的人从早到晚，挤满了街道，若不是有宵禁，大晚上也会有人排队。


    买不到堂食，便买一些方便携带的包子、馒头、烧饼……每一种都极为美味，细细咀嚼，还能吃出其中的甜味。


    面食店大火的消息甚至传到了咸阳宫，阴嫚从几个兄长口中得知这件新鲜事，却苦于无法出宫品尝。只能跑到大兄的兴乐宫，央求大兄带自己出宫。


    扶苏一听便知，这是赵熙的面食店开业了。


    “宫中庖厨也会做面食，这几日不是都吃过了吗？”


    阴嫚道：“我听高说的那个店里的面食有十多种，宫中没那么多花样，大兄，你就带我去嘛。”


    扶苏无奈道：“市集上人多眼杂，我可不敢带你去那里吃东西。”


    阴嫚正要撒娇，就听得扶苏道：“不过，我知道那是谁做的，可以直接上门蹭饭！”


    阴嫚眼前一亮，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是不是上次那个姐姐！”


    扶苏：“阿嫚真聪明，就是她。”


    自上次赵熙“口不择言”诋毁长公子后，扶苏已经有几日不曾去见赵熙了。


    这几日，他每日鸡鸣则起，子时才睡，白天帮始皇批阅奏折，晚上就换上胡服，发狠一般，将所有的力气都挥洒在校场上。


    他早就想去小院看看赵熙又做了什么新鲜物事，却因上次的不欢而散，有些不好意思，阴嫚的提议正合他意。


    到了小院，尚未进门，扶苏便闻到一股从未闻到过的香味。


    顺着香味来到庖厨，便见小院所有仆从都守在这里，就连少府来的三个木工也一脸惊奇的垫着脚张望。


    见扶苏到来，仆从们忙往后退，让出了一条路。


    扶苏走到近前便看到，赵熙正在庖厨前的空地上做一种吃食。石台上摆放着几匣已经做好的成品，四四方方，如同温润的白玉一般，看着便绵软顺滑。


    阴嫚好奇道：“这是什么？”


    赵熙这才发现扶苏二人，停下手中的动作，解释道：“这东西叫豆腐，我试了好几次，终于成功了！”


    阴嫚：“豆腐是什么？很好吃吗？”


    赵熙摸摸阴嫚的发髻，笑道：“当然好吃，不信你可以问你大兄，我做的吃食有不好吃的吗！”


    见大兄失笑点头，阴嫚惊喜道：“看来阿嫚来的正是时候，姐姐，我也想吃。”


    赵熙：“这豆腐的做法我已经教给青桃细柳了，稍后，阿嫚便能吃到各种各样的豆腐宴！”


    说着，赵熙用陶碗盛了两碗豆浆，加入一点饴糖，递给扶苏与阴嫚，“尝尝，这是豆浆，是做豆腐时顺便做的。”


    阴嫚喝了一口，眼前一亮，“好甜！”


    扶苏也赞道：“没想到这豆浆还能与饴糖结合，若是每日能喝上这么一碗，当真是一大享受！”


    赵熙赞同扶苏的话：“这豆浆作为朝食再合适不过了。”


    品尝了一碗豆浆，扶苏与阴嫚对豆腐宴的期待值直线拉满！


    赵熙带着两人前往正堂，见主家离开，仆从们才走上前围着青桃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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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话不间断的说，只为能够品尝这种神奇的食物。


    ……


    阴嫚：“姐姐，豆腐有面食好吃吗？”


    赵熙：“阿嫚也知道面食啊，一会再做个汤面，让阿嫚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阴嫚：“谢谢姐姐。”


    扶苏：“阿熙总能变废为宝，不知那豆腐是用什么做的？”


    赵熙：“是菽。”


    “菽！”扶苏震惊，菽就是大豆，自古以来便是中原地区的五谷之一。但菽不能多吃，吃多了便会胀气，除了灾荒年间救急，便是用来作为牲畜的草料。


    没想到菽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这天的燕食全是豆腐做的，主食便是biangbiang面，阴嫚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吃，直到最后还是没有比较出两者的优劣。


    赵熙摸摸肚子：“好久不曾吃的这么饱了。”


    扶苏提议：“稍后去后园散步，消消食。”


    赵熙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后园可去不得！”


    赵熙在后花园挖了几个大坑，放着造纸材料，导致后院一股奇怪的味道，就连仆从都不喜欢去那里。


    扶苏正想仔细问问，便听得阴嫚捂着肚子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阿嫚，怎么了？”


    阴嫚：“大兄，我觉得肚子好痛！”


    赵熙一惊：“怎么会，咱们吃的都是一样的饭食。”


    扶苏顾不得追究其他，立刻吩咐道：“何林，快去请夏医师！”


    阴嫚哭着道：“大兄，我的肚子涨涨的。”


    扶苏不敢移动阴嫚，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赵熙看着阴嫚几案上空空如也的盘子，猜到了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积食？”


    扶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赵熙的手臂，质问道：“你确定？”


    赵熙强忍着疼痛示意：“你看，今日的燕食量虽少，但种类多。咱们三人的菜是一样的，我留下了一些，没有吃完，阿嫚却都吃光了，她年纪小，吃这么多东西，消化不了，定然会不舒服。”


    扶苏一看，果然如此，“要怎么做？”


    赵熙问：“山楂可助消化，青桃细柳你们去找找，等医师到了再看如何用药。”


    扶苏也慢慢冷静下来，积食这种事他小时候也曾经历过，只是，发生在小妹身上，让他失去了一贯的淡定。


    不过一刻钟，夏无且便到了，看他衣襟散乱，发丝乱飞，定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夏无且询问了情况，又给阴嫚把了脉，确定道：“确实是积食！”


    扶苏松了口气：“那该如何诊治？”


    夏无且按着阴嫚的穴位，又召青桃为阴嫚按摩腹部，缓解疼痛，“公子不必担心，很快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阴嫚终于舒服了一些，睡了过去，赵熙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阴嫚当真在自己这里吃出毛病，怕是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扶苏见赵熙急的满头大汗，安抚道：“阿熙不必担忧，此事与你无关，总不能怨你做的吃食太美味了吧。”


    扶苏开了个玩笑，让赵熙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下来。


    赵熙也有心情关注其他事情了。


    “先生！”赵熙对正在收拾药箱的夏无且行了一礼，夏无且忙侧身避开赵熙的礼：“女公子！”


    赵熙轻笑道：“熙还记得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先生，后又听闻是先生为熙诊治，还未曾专程向您道谢呢。”


    “女公子不必客气，某是宫……府上的医者，为女公子诊治本就是某分内之事。”


    赵熙却道：“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某名为夏无且！”


    赵熙：！！！


    如同一道闪电划过赵熙的脑海，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夏无且！


    他说他叫夏无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