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发工资的日子到了。


    当手机收到银行短信，提示工资到账三千五百元时，王坚激动地差点从小电驴上摔下来。


    他拿着手机，看着那个数字，看了足足五分钟。


    “老赵！老赵！”


    那天晚上，王坚一回到家，就兴奋地冲进厨房，一把抱住正在做饭的老赵。


    “干嘛干嘛！一身臭汗的，离我远点！”老赵嫌弃地推开他。


    “走！今晚我请客！咱们去吃海底捞！随便点！我买单！”王坚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


    老赵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疯了？你那点工资，一顿海底捞下去就没了一半，下个月你喝西北风啊？”


    王坚的兴奋劲儿瞬间被浇灭了。


    “那……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老赵从冰箱里拿出一包泡面。


    “喏，为了庆祝你发工资，今晚给你加两个蛋，再送你一根火腿肠。豪华顶配，不用谢。”


    王坚看着那包泡面，又看了看自己手机里的工资到账短信。


    突然觉得，这顿“豪华泡面”，好像比海底捞还要香。


    王坚的变化，自然也落在了公司同事的眼里。


    尤其是陆宇。


    他本来就心细如发，观察力惊人。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小王最近有点不对劲啊？”


    午休时间，陆宇叼着根烟，跟旁边的几个老业务员闲聊。


    “是有点，”一个业务员说。


    “以前他都打车来上班，现在你瞅瞅，门口那辆破电驴就是他的，每天骑得跟要散架了似的。”


    旁边的纪书雪也凑了过来。


    “对啊对啊，还有他穿的衣服，我敢打赌，他身上这件白色T恤，这个星期已经出现三次了。”


    “而且我上次在拼夕夕上看到过同款，九块九还包邮。”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王坚的“反常”之处数了个遍。


    陆宇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想起王坚刚来时，虽然低调，但言谈举止和身上的穿戴，都能看出家境不俗。


    现在这副样子，活脱脱一个破产的富二代。


    这小子，家里出事了？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老板李奕辰走了进来。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李奕辰笑着问。


    众人立刻噤声。


    李奕辰的目光在办公室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角落里那个正在埋头整理资料的王坚身上。


    他似乎清瘦了一些，脸色也有些憔悴。


    李奕辰走到陆宇身边，压低了声音：“陆宇，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好的，李总。”


    陆宇跟着李奕辰进了办公室。


    李奕辰关上门，开门见山地问：“王坚最近怎么回事？”


    陆宇愣了一下，没想到老板也注意到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刚才大家讨论的内容，加上自己的观察，原原本本地跟李奕辰说了一遍。


    “李总，这小子绝对是遇到坎儿了。”


    陆宇总结道。


    他顿了顿，看着李奕辰，一字一顿地吐出自己的猜测。


    “我怀疑，这小子……要么是家里破产了，要么是跟家里闹翻，被断了粮草了。”


    李奕辰听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陷入了沉思。


    陆宇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说得是头头是道。


    “破产？”


    李奕辰终于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思考。


    “应该不会。”


    “啊？”陆宇懵了。


    李奕辰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老板椅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


    “王氏实业，上个月刚把合作项目的尾款打过来。三千万，一分没少，到账速度比你发工资都快。”


    陆宇的嘴巴半天没合上。


    “那……那就是跟家里闹掰了！被经济封锁了！”


    陆宇立刻找到了新的理论支撑点，语气又坚定起来。


    “绝对是这样！不然没法解释他现在这副穷酸样！”


    李奕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拉开了门。


    “王坚。”


    外面办公室里，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角落里的王坚猛地抬起头。


    “李……李总？”


    “你进来一下。”


    “哦，好。”


    王坚放下手里的文件，在同事们探究的目光中，同手同脚地走进了老板办公室。


    办公室里，李奕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陆宇则识趣地站在一旁，竖起耳朵准备吃第一手瓜。


    “坐。”李奕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王坚拘谨地坐下，屁股只沾了椅子三分之一的边儿，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


    “李总，是我……是我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吗？”


    他小声问，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个月的奖金是不是要泡汤了。


    李奕辰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家里出事了？”


    这句开门见山的话，直接在王坚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瞬间涨红，眼神躲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奕辰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行了，别装了。你爸是不是把你的卡给停了？”


    王坚的头垂得更低了，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嗯。”


    声音细若蚊鸣。


    “为什么？”李奕辰追问。


    “他……”


    王坚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愤怒和委屈，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非要我辞职回家，去接管他那个破厂子！”


    “天天跟一堆机器零件打交道，老气横秋的，那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他越说越激动，拳头都攥紧了。


    “我说我不回去，我要在辰光证明自己！我要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


    “然后……然后他就说，不回去可以，那就别花他一分钱！直接把我的卡全给冻结了！”


    “我能怎么办？我不要面子的吗？他这么对我，我还能舔着脸回去求他？”


    王坚一口气把话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圈都红了。


    李奕辰和陆宇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然。


    这就是一个典型的，跟家里闹别扭，结果被断粮的叛逆富二代。


    李奕辰手指敲了敲桌面，打破了沉默。


    “所以，你就靠着你那点实习工资，在这里死撑着？”


    王坚梗着脖子，嘴硬道。


    “我乐意！我饿死在外面，从这写字楼上跳下去，也绝不向他低头！”


    “行，有骨气。”李奕辰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那你的工作……”


    “李总你放心！”王坚立刻保证。


    “我绝对不会因为私事影响工作的！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做出成绩给你看！”


    “好。”李奕辰挥了挥手，“出去吧，把手头上的资料整理完。”


    “是！李总！”


    王坚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冲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