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两人，陆宇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


    他转身走进设计部，把正在埋头画图的秦华叫了出来。


    “华子，有个新任务。”


    陆宇把刚才的事情简单一说。


    秦华听完，整个人都绷紧了。虽然昨天听老板提了一嘴，自己当下也答应了，但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


    但他也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任务，这是客户的考验。


    这个项目，是辰光成立以来接到的最大的单子，关系到公司能不能一炮而红。


    压力，山一样的压力，瞬间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宇哥，你放心！”秦华的眼神透着一股执拗的坚定。


    “我明白。不就是驻场吗？没问题！”


    “我保证，从明天开始，工地就是我的家！他们不把最后一颗螺丝钉拧上，我绝不离开！”


    “好样的。”陆宇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不用那么夸张。你每天早上先来公司打个卡，然后直接去工地就行。”


    “有什么问题，随时跟公司沟通，跟小李总沟通。”


    “明白！”


    秦华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回到座位上，开始给他在那边的对接人打电话。


    听着秦华那声音，陆宇欣慰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秦华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先是开车到了公司，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打了卡。


    然后深吸一口早晨清冷的空气，调转车头，直奔市区那个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


    现场的景象，比他想象中还要混乱。


    电钻的“滋滋”声，切割机的轰鸣声，工人们的吆喝声，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水泥、木屑和油漆混合的奇特气味。


    秦华戴上安全帽，拿着厚厚一沓图纸，一头扎了进去。


    “师傅，这里，这里的线管走向不对，图纸上要求是从吊顶走，你们怎么从墙里开了槽？”


    “队长，这批进来的石膏板品牌不对，必须马上换掉！”


    “小杨，你过来一下，这个隔断的龙骨间距太大了，不符合消防规范，必须返工！”


    一整个上午，秦华就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陀螺，在工地的各个角落里高速旋转。


    直到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噜”的抗议声，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十二点半了。


    一瞬间，李奕辰颠勺时潇洒的身姿，猛地窜进了秦华的脑海。


    今天的午饭会是什么呢？秦华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他下意识地就想往外走，回公司。


    可很快他就僵住了。


    这里离公司足足有二十多公里，开车过去，一来一回，一个下午就没了。


    他今天，吃不到老板做的饭了。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最后变成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就在这时，胜利公司的对接人小杨乐呵呵地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走啊，秦大设计师！发什么呆呢？吃饭去！我知道附近有家馆子，炒菜一绝！”


    秦华被他拖着，浑浑噩噩地跟着走。


    那家辣菜馆，门面不大，但生意火爆。


    “老板，一个水煮肉片，一个干锅肥肠，再来个麻婆豆腐！”小杨熟练地点着菜。


    很快，三道菜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


    红油滚滚，香气扑鼻，看起来确实很有食欲。


    小杨夹了一大筷子水煮肉片，吃得满嘴是油，含糊不清地赞叹。


    “怎么样？地道吧！他们家的辣椒，那叫一个香！”


    秦华也夹起一片肉，放进嘴里。


    肉片很嫩，口感不错。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跟他家老板做的比起来，这简直就是小儿科。


    吃过了李奕辰做的饭，外面的这些凡俗之物，真的……食不下咽。


    他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白米饭，味同嚼蜡。


    小杨吃了大半碗，才发现秦华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诶？怎么了华子？不合胃口？”


    秦华放下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忧伤。


    “杨哥，不是菜不好……”


    他顿了顿，用一种极其幽怨的语气说道。


    “主要是，吃不到我们老板做的饭，就跟没吃饱一样，心里空落落的。”


    小杨一口米饭差点喷出来。


    “也是，你们辰光的工作餐，可是比米其林大厨做的还要好吃？我也怀念。”


    是啊，就是这么好吃。


    一想到同事们此刻正享受着李总的爱心午餐，而自己却在这里吃着这些。


    秦华更难受了。


    下午的工作，秦华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他频频出错，对着施工队队长指手画脚半天，才发现说的是另一面墙。


    脑子里，全是晃动的红烧肉，游动的清蒸鱼，还有那碗金灿灿的蛋炒饭。


    他饿。


    不是生理上的饿，是心理上的，是灵魂深处的空虚和渴望。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秦华拖着疲惫的身体，开车回家。


    路过一条热闹的夜市。


    烤串的孜然味，臭豆腐的独特气味，铁板鱿鱼的酱香味……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


    要是搁在以前，秦华肯定会停下车，冲进去大快朵颐。


    但今天，他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车窗都懒得摇下来。


    回到冷冰冰的出租屋，秦华从橱柜里翻出一包红烧牛肉面。


    三分钟后，他坐在空无一人的餐桌前，面无表情地挑起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


    第二天一大早，秦华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准时出现在公司门口。


    他甚至都没回自己的工位，而是幽魂一样飘到了陆宇身边。


    陆宇正叼着个肉包子，一边看电脑一边嚼，看见秦华这副尊容，吓了一跳。


    “我擦，华子，你这是……出差一天，直接被妖精吸干了？”


    秦华没理会他的调侃，两眼发直，声音里带着哭腔。


    “陆哥……”


    “嗯？”


    “我昨天晚上，吃的泡面。”


    陆宇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泡面怎么了？哥们儿当年跑项目，连着吃一个月泡面都活下来了。你这才一顿，至于吗？”


    秦华的表情更悲痛了。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你不懂。”


    他猛地抓住陆宇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


    “陆哥！我受不了了！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没有老板的饭，我感觉自己就是个行尸走肉！就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陆宇看着秦华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终于意识到，这哥们儿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因为一顿饭，快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