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安全厅。


    第一号审讯室。


    刘东就在这无尽的白光中被炙烤了四十八个小时。


    他的眼神已经麻木。


    混杂着血丝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审讯他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问的问题永远只有三个。


    他从嚣张，到否认，再到死寂。


    他打光了所有能打的电话。


    那些昔日称兄道弟的靠山，要么关机。


    要么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颤音，劝他“坦白”。


    他知道，天，真的塌了。


    但他不能说。


    说了，是另一种塌法。


    会把他和他的家人，埋得更深。


    “吱呀——”


    厚重的铅门被推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不是那些制服，而是一身简单的黑色便装。


    来人手里甚至还端着一杯升腾着白雾的茶。


    祁同伟。


    他施施然拉开椅子，在刘东对面坐下。


    将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推到他面前。


    “刘总，两天没合眼了吧？”


    祁同伟的声音很轻。


    仿佛不是在审讯，而是在老友的茶馆里叙旧。


    “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你以前的口粮。”


    茶香氤氲。


    刘东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嘴唇干裂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但他没动。


    祁同伟也不催。


    自顾自地抿了一口，发出满足的轻叹。


    “刘总，聪明人之间，不必浪费时间。”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地穿透了刘东的眼眸。


    “你的钢铁集团，从一家小作坊到今天的商业帝国，二十年，很了不起。”


    “但地基下面埋着什么，你比我清楚。”


    “侵吞国有资产，官商勾结，污染……桩桩件件，都够你在里面把水泥地磨穿。”


    刘东的身体，出现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不过，”祁同伟话锋一转，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掸去肩头的灰尘，“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你算这些旧账。”


    “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吐出两个字。


    “方舟。”


    刘东那双本已黯淡的眸子，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


    他猛地抬头，像一头被戳中要害的困兽，死死盯住祁同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声音嘶哑，像破风箱。


    “是么？”


    祁同伟笑了。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拿出什么证据文件。


    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黑色装置。


    在桌上轻轻一点。


    一道柔和的全息光幕，在两人之间无声展开。


    画面里，是一个奢华的购物中心。


    刘东的妻子，正挽着最新款的爱马仕。


    在导购的簇拥下挑选珠宝，笑靥如花。


    祁同伟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划。


    画面切换。


    一望无际的私人赛道，他十七岁的儿子。


    正驾驶着一辆鲜红的法拉利，享受着风驰电掣的快感。


    再一划。


    豪华游艇派对，他刚满二十岁的女儿。


    穿着比基尼，在人群中笑得灿烂夺目，青春逼人。


    “夫人风韵犹存，公子年少有为，千金活泼靓丽。”


    祁同伟的语调依旧温和。


    “他们生活的国家，福利好，风景也好。”


    “就是治安……好像不太行。”


    他的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点，画面定格，然后放大。


    在妻子身后不远处，一个正在喝咖啡的男人，衣领里藏着微型耳机，视线从未离开过她。


    赛道旁，一个伪装成技师的男人，手里调试设备的动作，更像是在校准狙击镜的焦距。


    游艇上，那个为他女儿递上香槟的英俊酒保，手腕上的纹身，是某个著名杀手组织的标记。


    刘东的呼吸，停滞了。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化为一片死灰。


    “刘总，你知道吗？”


    祁同伟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蛊惑。


    “在那个国家，每年登记在册的失踪人口，超过一万。很多人，可能就是下楼倒个垃圾，就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很可怕，对吧？”


    “你……你敢！”


    刘东终于崩溃了！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手铐撞在金属桌面上，发出“哐啷”的巨响！


    他目眦欲裂，对着祁同伟疯狂咆哮：“你敢动他们一根头发！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祁同伟纹丝不动。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刘东。


    直到刘东力竭，粗重地喘息。


    “第一，你搞错了。”祁同伟竖起一根手指，“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在为你展示，你家人的现状。”


    “第二，”他竖起第二根手指，“真正会动他们的，不是我。”


    “是你的那些‘同伴’。”


    他关掉全息影像，身体舒服地靠回椅背。


    “‘方舟’，或者说‘诺亚’，他们的行事准则，我远比你清楚。”


    “任何暴露的、被污染的棋子，连同其所有社会关系，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彻底‘清洗’。”


    “你以为你守口如瓶，就能保全他们吗？”


    祁同伟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怜悯。


    “不。在他们看来，一个死人，和死人的家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最可靠的秘密。”


    刘东瘫坐回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


    绝望，彻底淹没了他。


    祁同伟看着他，给出了最后的选择。


    “现在，你有一条活路。也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告诉我，关于‘方舟’的一切。我可以保证，用最高安保级别，把你家人从那个国家，毫发无损地带回来。给他们全新的身份，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稳活下去。”


    “而你，”祁同伟的目光变得深邃，“你犯下的罪，会得到公平的审判。你得在牢里待很久，但你活着。并且，你知道他们是安全的。”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审讯室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刘东那彻底失去焦距的瞳孔，重新凝聚起一丝光亮。


    那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光。


    他抬起头，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我……说。”


    他的声音，轻得像梦呓。


    “我全说……”


    ……


    半个小时后，祁同伟走出审讯室，脸色冷峻。


    赵东来立刻迎了上来，眼神里充满了急切：“厅长？”


    祁同伟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支录音笔递给他。


    “里面的内容，列为最高绝密。你亲自整理。”


    赵东来接过录音笔，只听了开头几句，脸色就变了。


    那是刘东颤抖的、充满恐惧的自白。


    “……他们自称‘牧羊人’，是地球的上帝……由全世界最顶尖的财阀、科学家、政客组成……”


    “……他们认为人类文明已经走向末路，唯一的救赎，就是……‘审判日计划’……”


    “……清除掉90%以上的‘无用人口’……由他们，带领剩下的精英，开启新纪元……”


    “……我……我这种人，只是外围的‘预备役’，通过缴纳巨额财富和完成任务，换取一张……一张登上‘方舟’的船票……”


    赵东来握着录音笔的手，青筋暴起。


    他无法想象，这是何等疯狂、何等恐怖的计划！


    “他们的联络人，那个国内的‘牧羊人’，是谁？”祁同伟的声音冷得像冰。


    赵东来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翻开速记本，声音干涩。


    “刘东没见过他本人，所有指令都是单线加密下达。”


    “他只有一个代号。”


    “叫……”


    “‘老师’。”


    老师？


    祁同伟的瞳孔深处，寒芒一闪。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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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