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荣娶了一个他并不喜欢的女人。


    初见时，她还保持着拘谨的样子，等着他去掀自己的红盖头。宋荣装成醉醺醺的样子，心里却在冷笑，他半点兴趣都没有。


    醉倒在床上后，无数的不甘在心里滋生，他要不是为了当这个太子，何至于接受这么憋屈的婚姻？


    喜事只持续了三日时间，大婚过后，他还得照常去上朝。今时不同往日，他今天怨气冲天，恨不得见谁踩谁，哪位大臣说话他便攻击哪位，敌我不分的。


    终于将皇帝惹恼了：“宋荣！管好你的嘴巴，看看你在朝堂上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这话就是个导火索，将宋荣心里的不满全都引出来：“儿臣能管好自己的嘴巴，父皇能管好自己的臣民吗？您要真这么有能耐，为什么要平白添一场喜事来安抚万民？”


    众臣噤若寒蝉，生怕引火烧身，皇帝气得大吼一声：“放肆！”


    他冷笑：“原来你是在因为这件事跟我赌气。宋荣，你年纪不小了吧？把你那太子妃的位置留着，你给谁来当？自己物色不好人物，由朕给你做主也错了吗！”


    宋荣不说话了，低着头。再顶撞的话，恐怕事态就失去控制了。


    皇帝看他不语，粗重地喘息几声：“你不用说了，明日开始，上朝时刻不用你来了。”


    他不敢忤逆，只是轻轻哼一声，面上还得行礼谢恩。


    临到下朝，皇帝却突然叫住宋荣：“朕看你这几天心绪不宁，难当大任。”宋荣心里直突突，凝神聚气听着皇帝接下来的话。


    “将你手上的兵令交出来，此事不声张，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来找我要！”


    宋荣在身上翻翻找找半天，这才慢悠悠地递给皇帝。


    皇帝显然还沉浸在怒火中，用手将东西一夺：“哼！”


    宋荣浑浑噩噩地往宋渡的寝宫走。说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他喝得醉醺醺的，好像还跟宋渡吵了一架。他本是去找宋渡顺气的，这下好，气不顺还多吃了一口西北风回来。


    有话说得好，看到第一个人朝你扔屎的时候就该知道他不会是最后一个人。


    他真不想回宫啊，那女人，他好像还没见过吧？但他一点也不想见，那女人是父皇强塞给他的。


    一回宫，就看见她殷切地迎上来：“殿下！怎么回得这样晚？”


    宋荣喝得烂醉如泥，心里还很不爽：“关你什么事。”


    苏沐清低着头笑笑，看来是下定了忍辱负重的决心：“醒酒汤备好了，在桌子上温着。”


    他坐到一边：“你知道我要喝酒？”


    苏沐清垂下眼，睫毛一颤一颤的：“殿下不满意这桩婚事嘛，臣妾也知道的。莫说您，就是臣妾自己气不顺的时候也喜欢喝酒。”


    宋荣听了这话，吸吸鼻子，好像还真闻到了一股酒气，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弓起身往苏沐清的方向凑了凑：“那你喝酒了？”


    “……没有，是你自己身上的酒气。”


    “哦。”宋荣满不在乎，将杯中醒酒汤一饮而尽，也不管苏沐清，自顾自沐浴完便上床呼呼大睡。


    丝毫没注意到苏沐清红一阵白一阵的脸。


    苏沐清家里的权势当然没宋荣大，但自小也是被捧着长大的，被宋荣这样冷脸对待就算是吃了大亏了。但眼下还得忍。


    她压下情绪，摆出了殷勤的脸，去帮宋荣盖被子，却被醉醺醺的人挥开：“一回来就在这晃来晃去的，烦不烦？”


    他感觉到旁边的人半天没反应，勉为其难睁开一只眼看她。见那人泫然欲泣，眼角微湿，他叹气，却不再说话，只闭了闭眼装作没看见。


    等苏沐清呜咽着跑出去，宋荣才翻了个身，睁开清亮的一双眼，手上揪着被子玩。


    兵权都被父皇收去了……父皇嘴上说得好听，说会还给他的，谁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他费尽心思登上太子之位，真的不能被这种闹剧给毁了。


    他起身，按开床底下的一个按格，里头装着黑色的粉末。他咳嗽几声，将粉末倒进茶叶里头，然后抬头叫：“来人！”


    有人推门进来。


    宋荣头也不抬：“去后厨准备几道菜，”他将茶叶递给那人，“就说儿臣给他赔罪了。”


    来人却久久没反应，宋荣抬头：“快点啊！”他愣了，“怎么是你？”


    看苏沐清的眼神他就猜到了大半，他的表情瞬间变得阴冷：“你都看到了？”


    苏沐清被吓懵了。她本来被宋荣气得离开，但转念想想自己寄人篱下没资格这么赌气，便折返回来道歉，却看见这可疑的一幕。


    她毫不怀疑宋荣对她起了杀心，想都没想转身就跑。她的长发扬起来，被宋荣一把抓住：“你都看到了还想活？做梦去吧。”伸手掐紧她的脖子。


    苏沐清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了！”


    宋荣铁钳一般的手陡然松开：“还有谁？”


    苏沐清知道，自己要是真的和盘托出还是只剩一个死。


    她壮着胆子：“我不会告诉你，你杀遍全宫的宫人也不会知道。但你要是杀了我，此事便传遍整个皇宫。”


    宋荣气得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这死女人，真敢威胁我啊。”


    “臣妾嫁进宫来不是为白白送死，此事只为自保，如果殿下保证臣妾性命无虞，此事便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他指了指苏沐清：“干得好，哼。你等着。”


    苏沐清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暴怒：“愣着干嘛，滚出去！”


    房间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捂着额头发愁。


    接下来几天，宋荣过得提心吊胆，可苏沐清似乎真是个守信用的，将此事瞒得死紧，整座皇宫平静如昨，这让他有点不敢相信。而苏沐清本人呢，自那晚后，她对宋荣冷淡了许多，整日和各宫嫔妃混在一起，反正和宋荣是谁也不搭理谁。


    宋荣冷笑几声，这样最好。


    反正最近他也不用上朝，每天也闲得很，除了找宋音之下棋就是找宋渡喝酒。悠闲的日子过多了，他便无聊起来，整天什么也不想干，无所事事地在宫内闲逛。


    不知道听见那一处传来女子的嬉闹声，在后宫中本是常见，但今天着笑声持续得格外长久。而宋荣正处于百无聊赖的状态，便跟着声音过去看看想找些乐子。


    还没走近便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口哨声，引得他伸着脖子去看，却看见几只色彩各异的孔雀随着口哨的声音缓缓打开开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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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是壮观。


    孔雀开屏他见过，却从未见过几十种孔雀一起开屏。他看迷了，尚还没来得及思考宫中哪里来的这么多孔雀，就又看见一道倩影。


    那是苏沐清啊，她站在孔雀群里，穿着和孔雀羽毛同样花饰的服装，一边吹口哨一边舞蹈，将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宋荣呆呆地看了半晌，又狼狈地移开视线：“尽会些取乐人的伎俩。”他仓皇离开了。


    他在宫里等得心惶惶，等苏沐清回宫，见她不知何时换回了宫中正统服饰，宋荣不肯承认自己有些失望，嚅嗫的许久，撞似无意地问：“你今天……”


    “啊？”苏沐清看过来。


    他连忙移开眼神：“你今天逗弄的那群孔雀是从哪里来的。”


    “殿下看到了？”


    宋荣惊觉失言，不好意思再说话。


    苏沐清就自顾自回答：“哦，我外祖送进宫的，都是供人玩乐的小东西。”


    “哦。”


    沉默。宋荣盯着床单上的褶皱发呆。他鼓起勇气抬头一看，苏沐清正自整理身上的衣服，丝毫没注意到他的拘谨。没来由地，他有些不快。于是提高声音，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你今天就睡这里吧。”


    苏沐清停下动作，疑惑地看过来。


    被盯得发怵，宋荣难免炸毛：“看什么？我是觉得你每天在两个宫里来回跑，很麻烦。”


    这话显得有点关心她，他又找补：“父皇不满我们长期分居，已经跟我提过此事好几次了。”


    苏沐清还是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好在，她在宋荣崩溃的前一秒应下来：“嗯。”


    夜深人静的时候，只剩两人呼吸声在响。宋荣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没话找话道：“过几天我们要去秋猎，你……要不要一起？”


    “你们要去秋猎，我一个外人不方便掺合。”


    宋荣啧了一声，又马上温和下来：“我可以跟父皇说。”说完他立时后悔，自己最近怎么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算了吧。”身旁的人翻了个身。


    宋荣侧头看她，心里有点难受。


    “你为前几日的事生气呢？”


    苏沐清的样子还是淡淡的：“我什么情绪，殿下不是不关心吗？”


    “谁说的？”宋荣又咬着下唇，“现在关心了。”


    苏沐清一直不说话，让宋荣有些尴尬。他正要找话说，却听苏沐清幽幽道：“因为什么？因为白天那几只孔雀？”


    这话让宋荣有些崩溃了：“不是，哎……”他抹了抹脸，背过身去放弃沟通。


    身后传来苏沐清一声嗤笑，让他脊背一僵。


    “臣妾怎么敢质问殿下，这些话您何必当真呢？”


    宋荣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回头，看见苏沐清戏谑地冲他笑，这是破冰的信号，他敏锐地接住了：“你耍我玩呢？”


    见她摇头，宋荣就凑近：“胆子这么大，不怕我趁机欺负你？”


    视线下移，苏沐清的睡服穿得松松垮垮，白皙的脖颈露在外面，锁骨下方的线条也若影若现。他有些慌乱，赶紧坐回去。苏沐清却将帐帘拉上了。


    清透的月光照进来，纱帐之内两具身体交缠，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