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相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从窗户挤进来的穿堂风吹动了段秋平的眼睫,他的眼皮微颤:“算了,你走吧。”


    他总是这样,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只是垂下眼来,说出寥寥几个字。


    宋音之气笑了:“你把我当斗鸡玩呢?”


    段秋平走到门口,将门开大了些:“殿下,请吧。”他背后的绿叶忽然簌簌落下,他昂起头,似乎想捍卫什么。颈部的脉搏在麦色的皮肤下微微跳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音之还能死赖着不走吗?走之前难免要啐一句:“算你狠,本宫就当一时失察,被狗耍了。”


    段秋平无意辩解,等宋音之走后他便关上门,自己踏入那日光中。新鲜的阳光很快将他照出一身薄汗,段秋平想:“我是托她的福才能待在这,这里是他俩的主场,我便处处矮人一头,连索取些什么都像是小孩无理取闹。”这与他掠夺、强取的观念截然不同,他待在这里的每一秒都像进了炼丹炉里,生不如死。


    段秋平凭直觉下了山,中间还多拐了好几个弯。这陌生的山头,他完全不熟悉。脚伤似乎无大碍了,走了这么久也毫无痛感。


    走到自己山头的路上,发现地面开裂得厉害,段秋平暗暗心惊:今年的太阳还真是烈。


    等靠近自己山头,却发现这山看着远不如之前那么高大宏伟,反而是矮胖矮胖的。段秋平加快步伐,却见此山已轰然倒塌,木炭烧焦的气味混着浓浓的火药味直钻进他鼻腔。段秋平身体一僵,背后的热汗迅速变冷,连身体也快没有知觉了。


    整座山体都静悄悄的,不像是有过活物的样子。段秋平往上望去,第一次发觉连已经破败的山体都这么巨大,他站在地面,连一小块石头都难移开。


    他开始踉踉跄跄地往上爬,一片废墟之中,原本尚还能承脚的山路已经不见,此刻能在这一片乱石沙堆中落脚的怕是只剩千足虫。段秋平一路对着石头敲敲打打,一路看查,没有一个活人回应他。


    一仰头,离山顶遥遥无期。


    他跌坐在这片破败上,灼热的阳光照得他口干舌燥。


    几天前他和群匪还在这座山头那座山头瞎蹦哒,现在就不见踪影了。


    身后有响动,段秋平只趴下身子,就轻易躲在了废墟中。


    宋音之和李顾冲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大群殷勤的山匪。


    宋音之看见坍塌的山体,一愣:“这是……”她想起了苏迢说过要炸山的气话。对着空气连吸几口气,确实只有草木、灰尘的味道,没有火药味。


    那火药本就埋在地里,是被山火引燃的,在地下爆炸导致的山体崩塌,就算有少量火药溅到地面上,哪里还能被人闻到。


    宋音之想不明白了,这是地震吗?如果是地震的话,怎么会只毁这一座山?


    李顾也难掩惊愕之色:“我也不清楚这里。但若是地震,此地便不宜久留,谁知道它会不会杀个回马枪。”他摇了摇头:“快点找人吧,找完就撤。”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快找。


    段秋平暗暗咒骂一声,鼓起勇气翘着脑袋观察,四周已经没有他可藏身之处。他摸索着,躲避着山匪们的视线,脚下突然一空,他整个人直直往下掉。


    不知道这底下的鸿沟有多深,坠落的过程中他一直扑腾着,企图用手攀附四周的岩壁,却永远找不到支点。下坠的恐惧死死包裹着他,连呼吸都困难。


    不知在半空中待了多久,地面终于给他来了重重的一击。尾椎骨刺痛,段秋平龇牙咧嘴地起身,手撑着地面时发现这片地面并不像预料的那么坚硬冰冷,等再仔细摸索时,他急忙跳开,那是一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活人!


    与此同时,黑暗中突然响起男人警惕的问声:“谁?”段秋平吓了一跳,连忙发出嘘声。


    那男人居然很识趣地不再讲话。


    几粒小碎石掉在两人头顶,段秋平连忙躲到暗处。顶上有一块石头被移开,外头的光线刚好顺着洞口照下来,段秋平直往阴影里缩。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清了地上数不清的尸体。那些面孔他个个熟悉,都是跟着他的山匪。


    他张了张嘴,发出虚弱的气声。竹竿躲在他对面,用一种充满哀伤的喜悦的眼神看着他,他看起来激动极了。段秋平生怕他暴露行踪,盯着他半晌,终是没有说出话。


    “看不清底下,不知道有多深。”


    李顾趴在洞口边眯了眯眼:“能看到底。”回头向后吼,“来几个人,绑绳儿下去看。”


    宋音之在旁边一脸担忧:“他不会掉进这么深的洞里吧?”


    “没准儿,”李顾看着后边的山匪给自己腰上系绳子,还伸出手帮他调整了下,“方才的声不就是从这发出来的。”


    “不过啊,我看这洞口不浅,这掉下去要是没个兜底的,死不死难说,但他身上带伤,致残是肯定的。”


    听完他的分析,宋音之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李顾立马笑着改口:“好了好了,不吓你了。”向后挥了挥手,示意山匪可以下洞口了。又回过头来说:“但下去看看总是好的。”


    段秋平一双冒着光的眼睛在黑暗里转来转去,换了个姿势蹲着,已经做好了只要下来人就弄死他的准备,他倒要看看李顾敢往下放几个人。


    那人已经在往下吊了,从段秋平这个方向只能看见他越来越近的脚底板。


    “殿下!”


    所有人被这浑厚的声音吸去了视线,苏迢带着一小队兵凑了上来:“终于找到您了。”脸上不乏喜色。


    宋音之因惦念着段秋平的安危,暂时高兴不起来,却还是很有礼貌地介绍道:“这是李顾,预备着跟我们回朝的。”


    苏迢上上下下打量李顾一番,看着也没什么特别,心里好生奇怪,怎么殿下是打了土匪窝了?光往这些人里钻,要打窝也是他来打吧。


    他脸上藏不住事,很快露出轻蔑的神色。宋音之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位是皇上亲请的。”


    “啊……”苏迢这才回过神来,和李顾简单见了礼。


    苏迢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往山洞底下吊的人,一脸好奇:“这是在干什么呢?”


    李顾一笑:“掉了个小猎物进去,正准备把他捞起来。”


    “这附近哪还有活物啊。”苏迢挠了挠脑袋。


    李顾天真地反驳:“地震是灾难,有颜色的活物都逃走了,也保不齐会有不长眼的。”


    苏迢干笑几声,咽了咽口水:“这山是被我炸的。”


    “你还真敢炸山,苏将军!”宋音之跳起来吼。


    苏迢赶紧跳到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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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身边,八尺大汉尽量缩得跟李顾一样身高,心虚地转移话题:“还是别让人下去了,这地方枉死的人多,怨气重。”


    李顾看着文文弱弱,他以为李顾是个好说话的。可是李顾却不理他,这让苏迢有些尴尬。他退后了点,不敢再说话。


    李顾突然把住绳子:“拉上来。”


    段秋平眼睁睁看着掉在自己眼前的那双脚又缓缓上移,心里却并没有轻松多少。苏迢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等人上来了,李顾才走上前去,亲自为他解下绳索,对着那下过洞的人说,话却是给苏迢听的:“苏将军戎马倥偬,杀过的人怕是比我们见过的人都多,他杀起人来不怕煞气,我们这些人可得小心着点。”


    苏迢怪没脸的,心里也是不服,凭什么他要被一个土匪教训?但他没话说,只好转向宋音之:“回了京,末将自会领罚。”


    “怕就怕将军受不起这罚。”李顾冷冷道。


    眼看苏迢表情不耐,李顾又不依不饶,宋音之只好充当和事佬:“算了,人都死了,没什么好争的。”


    苏迢眼睛一转,盯上了李顾身后的群匪:“这位先生既然要随我等回京,那这些人……”


    “他们自会散去,另谋生路。”


    苏迢连忙摆手:“万万不可!”感觉自己反应过激,他又冷静下来,“皇上吩咐属下对这些人负责,不如就让他们跟我回京。”


    李顾不置可否。


    宋音之连连称是:“那敢情好。”她只当做了一件善事。漂泊落魄惯了的山匪自然一呼百应。如此一来,苏迢喜笑颜开。不仅解决了山匪肆虐的事,还完成了招安的任务。就算皇上因炸山一事要责怪他,也不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了。


    段秋平一声不响地靠在洞底,听得阵阵心寒。原来一切,都是他们三方策划已久的嘛?炸山、招安、寻回李顾,一环扣一环,真是好计谋。这就是他苦问许久、宋音之不愿意回答的内幕吗?是了,他们本就是一伙的。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人的性命。


    他甚至不确定,他自己是否被宋音之带入了计划里,她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宋音之方才一句轻描淡写的“算了”就将整座山上千人的性命一笔揭过,不让人追究。带着上位者的残忍和漫不经心,对她来说死了几千个人和死了一只蚊子没差。


    他知道宋音之倔强、杀伐决断、聪明,这些都是他从前很欣赏的特征。可是如今他却看她冷血得让人害怕。那她逃出若羌,让她的皇兄来攻打若羌,导致皇后,万千臣民死于非命的时候,她心里也会有一点波澜吗?


    他早就该看清楚,宋音之跟那些衣冠楚楚的皇族毫无区别,残酷又无聊。这种想法将他拉进了做质子时的屈辱记忆里。段秋平现在毫不怀疑,如果他和宋音之早点认识,宋音之会加入肆意欺侮他的那些人的行列。


    这样的人活着才是祸害,明明是为了发泄他们心中的嗜杀之欲,却还要冠以正义之名——说山匪聚在山头为祸人间,非得歼灭不可。段秋平此刻恨不得将宋音之拉过来立时咬死,再去杀遍天下贵族。


    头顶上的人走了很久,他才被竹竿推得回过神来。


    跟竹竿一起废劲地爬上洞口的时候,段秋平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下次见到宋音之,他一定会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