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亮得晚,此时太阳都没升起来。但宋音之早已没了睡意,索性翻身下床了。


    今日的风真大啊。宋音之刚出门就钻进屋去,南乔招呼着给她披了个大氅,她这才敢再迈出屋去。


    外面的地上早已积了一层薄雪。这是京城的第二场雪。


    一切事物在一个冬天内产生的巨变让她瞠目,包括她自己。


    宋音之在前方碰见了人。这回她毫不费力地就认出了他。寒冬腊月里,段秋平依旧是穿得单薄。她只匆匆掠过一眼,急忙转身走。段秋平定睛一看,快步走上前去,单薄的手臂横在她面前,嘴唇青紫。


    宋音之躲不开,没好气道:“怎么起得这么早了?”段秋平歪头看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回了小塘中。水面已经结冰。段秋平说话时哈出的白气险些蒙蔽住自己的视线,让平整的池面变得曲折:“有些难捱。”


    “冬夜太漫长了。”段秋平觉得自己矫情得很,像个小孩似的一个人就睡不了觉。明明自己之前也不是这样的。


    归根结底,他还是很痛恨这场长达月余的妄想,黄粱一梦终会醒的,可是却让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一阵寒风拂过,宋音之自己都紧了紧领口,段秋平却纹丝不动,她都替他冷得慌:“你为什么穿这么少?”


    段秋平看了看宋音之的衣着,哑然失笑:“可能我不怕冷吧。”宋音之想象也对,他的家乡在苦寒之地,是比常人耐冻些。


    “殿下怕冷还是先回去吧。”宋音之听他的话转身走了,总觉得段秋平待她生疏了许多。想罢又摇了摇头,那个混蛋,她还想什么呢。


    她无意间回头看了眼,见段秋平细长的一片,身体却佝偻着,极其颓废的样子,冬日水面映射天上的白光,又反射到他眼睛里。灰白的天,弥散着淡雾的空气,不算清澈的水和矮的围栏,段秋平就趴在上面。宋音之忽然觉得他背负了太多,明明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


    她往回走了几步,又顿住。她在干什么呢?段秋平看向她,亮晶晶的眼神,又有些迫切的样子。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宋音之现在转身,一定能想象他失落的眼神。段秋平这……是故意的吧?


    正当犹豫,段秋平长腿跨几步就来到宋音之面前。这个身影靠近自己的时候,宋音之才察觉他的身材并不单薄。


    可是段秋平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揪起宋音之的衣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装什么!宋音之看清楚了,他根本没哭啊。


    可是段秋平拿额头轻蹭了下宋音之的肩膀又迅速跳开,别过脸不再看她。


    宋音之不知作何想,居然什么话都没说地走掉了。


    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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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不论是段秋平还是宋音之,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割裂感。“复国”或者“灭国”都变成了令人难以接受的矛盾。


    靳安二十七年,若羌在占据靳国都城后,其内部政权割裂,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内乱,皇族被囚,叛党专权。自顾尚且不暇。


    同年十二月,若羌腹背受敌,无奈与靳国签署战后协议,立休战书。


    驻扎在京都的驻军尽数退回若羌,独独没有带走,段秋平。


    同年十二月底,若羌局势急转直下,皇族彻底失势,乱党掌握大权。远在靳国的段秋平心急如焚。他不得不回国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有一点不舍。他甚至怀疑自己年纪大了,开始怀念过往,或者有受虐倾向,明明在靳国已久,他的生活都是黑暗的。


    这大概是段秋平不愿承认的。他总认为自己冷血至极,心中只有仇恨。其实他很容易就将自己的情感交付出去,给了周围人、周围建筑或者一草一树、一花一木。如果没有这场稀里糊涂的逃亡和暴乱,他又怎么会凭空生出那么多羁绊,那样的话,他的恨会纯粹很多,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两极的情绪拉扯到快要被撕碎。


    这种无差别的情感输出反而让他意识不到自己的情感,从而误以为自己是“冷血无情”的。这大概就是古人所说“物极必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