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
作品:《鱼何不食猫》 燕览急中生智,不动声色地闪躲在暗门背后。
这里一丈见方,一览无余,除了门后算是个不太可靠的视角盲区,再无其他选择。
跟随长公主这么多年,燕览从未如此紧张过。也从未如此,接近过长公主的秘密。
她紧咬牙关,余光瞥着从暗门入口缓缓挪入的华贵身影。
长公主停在了门前。
她似乎没有立刻进来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抽去魂魄的玉雕。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燕览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死死地贴着冰冷的石壁,连呼吸都只能尽可能慢下来。
长公主就站在门口,那扇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将她的身影切割得更加单薄。她没有立刻走下石阶,而是将手中的羊角宫灯举高了一些,昏黄的光线在狭小的空间里缓缓流淌,照亮了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梨花木矮几上那个被打开的紫檀木匣子。
燕览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走得匆忙,将盖子合上时,竟然有一寸歪扭,没有完全严丝合缝!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燕览脑中炸开。
她不确定,长公主是否敏锐至绝,能一眼瞧出端倪。
燕览凝神静待着,长公主的目光似乎并没有在那个敞开的匣子上停留太久。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张被灯火映照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她的眼神空洞而麻木,掠过矮几,最终,她迈步走了过去。
只见长公主径直走向矮几,在几前缓缓跪坐下来。
她放下宫灯,昏黄的光晕将她笼罩。她没有去看那封血书,也没有去看那件襁褓,只是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将那只长命锁轻轻地捧在了手心。
她的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锁上冰冷的纹路,摩挲着背面那两个字。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一种比哭泣更深沉的悲恸,却从她孤寂的背影中弥漫开来,穿透她单薄的背影,向外扩散。
燕览躲在门后,看着这一幕,心头竟然没来由地一酸,紧张感被搁置。
十几年来,长公主或许无数次在这样的深夜独自来到这里,对着这些遗物,一遍遍重温那场早已落幕的悲剧。那个在人前雍容华贵、手段狠厉的宛平公主,在此刻,不过是一个失去了爱人与孩子的可怜女人。
燕览不住叹息。
她并不是在可怜她,也并不是在“原谅”她,是与非,恩与怨,本就是两条并行线。燕览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能将两者分得很开,保持着绝对的理性,她憎恶长公主,却也感激她,而现在,她替她难过。
长公主放下长命锁,辗转拿起了一旁的书信。她的一切行为,都仿若完全没发现燕览的存在。
就在燕览舒了口气之时,却听到长公主陡然开了口:
“你说,这世上,当真有报应吗?”
燕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动也不敢动。
长公主看着书信,像是在问不在此处的宇文晗,又像是在问黑暗中的某个人。
许久,长公主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的不甘、怨恨与无力。
然后,她缓缓站起身,将长命锁小心翼翼地放回匣中,将那封血书与襁褓一并整理好,最后,轻轻地盖上了紫檀木匣子的盖子。
“咔哒”一声,锁扣合上。
做完这一切,她提起宫灯,转身,一步一步,再次走上石阶。她的背影依旧挺直,却比来时更多了几分萧索与落寞。
当她走到暗门门口时,脚步顿了一下。
燕览的心瞬间悬到了最高点。
但未几,没有任何行动,她提着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随着她身影的消失,石阶上方再次陷入一片漆黑。片刻之后,机括转动的沉闷声响传来,暗门缓缓关闭,将密室重新封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
燕览浑身脱力,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冷汗早已浸透了她的衣服,贴在身上,一片冰凉。
·
何记早点铺就在醉春楼不远处,铺子不大,生意却极好。
燕览到时,谢游已经坐在老位置上了。
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直裰,身姿挺拔,清隽的面容在缭绕的烟火气中,显得格外温润出尘。他正垂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竹箸,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燕览,他却并不意外,只轻轻挑眉,看了眼她后,又将眸子压下,继续看着手头的东西,只是眼波中多了丝不可察的笑意,让原本冰湖一样的眼神温暖了些。
“每月就来这一次,竟也逃不过你的眼。不知道是被淮驹出卖了,还是有的人太关注我的行踪。”
燕览在他对面坐下,熟稔地招呼店家,“老板,一碗肉臊面,多加一份浇头,再来一笼蟹黄汤包。”
“好嘞!”
谢游将擦拭干净的竹箸递到她面前,也不问正事,反而温声道,“昨夜没睡好?眼下都青了。”
燕览面上不动声色地接过筷子,“你是真关心我,还是在点我?”
“阿览老是胡乱揣度我的好意。”谢游微笑,终于回归正常,不再打贫,静静看着她,“若不出事,你怎会来这里堵我。”
“谈不上什么事。”她回道,眼咕噜一转,“就是想你了而已。”
谢游蹙眉,眯眼。似乎在揣摩,此言几成真几成假。
没得出个结果,但他悟到另一层——燕览铁定有事。
末了,他却也没直截了当地问,而是关切道,“宫中之事,长公主责罚了你?”
燕览摇摇头。
热气腾腾的肉臊面和汤包很快端了上来,香气四溢。燕览挑起一筷子面,状似无意地开了口,“都说是来看看你,怎么不信呢?”
“好,好。”谢游敷衍道,“我信。”
他探头,“那你能不能每日都想方设法来找我?”
燕览抿嘴,“成啊。”一边嗦面,一边豪言壮语,“阿游,咱们俩都到这份上了,你难道还不信我?”
谢游柔和一笑,比起燕览,反而是斯文地吃着面,等细嚼慢咽后,才沉声,不疾不徐:
“前日你我还在客栈里共住,昨日你便回了府,今日一大早你来堵我,说是想我。阿览,我怎不知道你喜欢黏着我?”
燕览手里的动作一顿,嘴里塞得鼓鼓的面条也不美味了。她忙吞咽下去,还没等她说话,便又听到谢游说,“当然,我倒不介意。”
望着谢游狡黠的目光,燕览放下筷子。
套近乎不成,她缓慢重拾僵硬的微笑,“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猜猜我今日来此的目的?”
“你不是说你想我了?”他抬眼,“我说了,我信。”
“油嘴滑舌。”燕览啐道,转而言,“我看该主子被惩罚的人是你吧。我听闻首辅府这段时日忙碌,你不仅在节骨眼告假,假扮宫中侍卫,复差后还游手好闲,该被罚!”
“罚便罚。”他云淡风轻,“和美人共度几日良辰美景,怎么罚都值得。”
“......”燕览语塞,“我说真的!首辅,罚你了吗?”
谢游方才认真起来,摇摇头,“没有。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燕览叹了口气。
“只是好奇罢了。”燕览咬了一口汤包,鲜美的汤汁在口中爆开,她却有些食不知味,“我虽回府后没被责罚,却被长公主明里暗里地数落了一通。反观你这位幕僚先生,和你认识之后,我竟少见陈山责罚你,难不成他还是个讲情义的主?”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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览说是如此,嘴边却流露出不屑。
谢游喝汤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他的目光很深,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最隐秘的角落。燕览迎着他的视线,脸上依旧维持着好奇的神色。
良久,谢游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想爬墙?”
“?”
“那可晚了。”谢游一本正经道,“首辅府的事务,有我一人处理就够了。”
燕览知道他没个正形,却还是接道,“那真是可惜了。”
谢游被逗笑,这才不逗她,回答她的问题,神色回归严肃:
“情义二字,与许多端坐高台的人而言都太过轻蔑或奢侈了。这道理,想必你也懂。”
“是......”
话音未落,却听到谢游接着道,“可有时我也觉得,首辅大人并非外面所传那般冷漠心狠。不过此话,长公主的人可不会爱听。”
“但说无妨。”
“你知道首辅和周显,是如何认识的吗?”
听到“周显”的名字,燕览心里一“咯噔”,死去的记忆回到燕览脑海。
“那时,大人刚刚官及首辅,而周显只是户部一个办事的小差。周显当时得罪了上级,被派去督办一桩棘手案子,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必死的差事,办好了得罪人,办不好要掉脑袋。那时候,人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周显病急乱投医,便找到了首辅。”
燕览蹙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谢游道,“但首辅大人并非你想的那样,从头到尾便是个不讲情理之人。为官者,何人不曾有过齐家治国之心?那时候,周显还为人正直,那桩案子背后牵扯到的是真正贪腐的硕鼠。所以,大人帮助了他。”
谢游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力量,“后来,周显查案果然遭人暗算,险些丧命,是大人四处奔走,才保住了周显一条命,还将真正的贪官拉下了马。从那时起,周显便成了大人最忠实的追随者。”
燕览在心中咀嚼着这段故事。
这和她往日所见,二人之形象,具有十分的出入。
与首辅一党对峙多年,她绝不会听信旁人任何一句所言,她只相信她看到的首辅——一个追求权力,麻木冷漠,心狠手辣的形象。但若非有谢游这层关系,她永远不会走入另一个党派的内幕。
她谈不上相信,也谈不上质疑。
燕览压下心中的疑惑,顺着话茬,“听你这么说,首辅大人从前倒真是个有血有肉之人。”
“怎么样?”谢游陡然道,“我这故事,能不满满足长公主给你交代的任务?”
燕览默了默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公主交代的。”她叹气,“但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我便直言了。”
“我怀疑首辅和公主之间,有着不可说的往日恩怨。”
听闻此言,谢游并不诧异。
“你想做什么?”
燕览摇头,“还不知道。但,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了解陈山。而你,的确是最好的关口。”
“你还想知道什么?”
谢游如此一问,燕览竟然有些惊讶,“你怎不阻止我?你不怕,我知晓了首辅的秘密,便协助长公主将你们一举——”
“阿览,”他打断了她,眼角却带着笑意,“你不是说过,我们之间终有一死。我既然阻止不了你,何不帮你?”
“罢了。”他放缓了语气,伸手握住她放在桌上、因紧张而微微蜷缩的手,“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必如此拐弯抹角地试探。我们之间,不必这样。”
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将她的微凉包裹。燕览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写满了包容与无奈。她心中一酸。
许久,她才道,“我要知道,邶江朱砂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