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天灾

作品:《携太子偷家

    “娘娘!”兰芮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用手帕拂去落到陆云峥裙面的汤渣。陆云峥却没有理会,如连珠炮般发出追问:“台陵多发雨汛,今年夏汛前没有修补堤坝吗?没有疏浚塘湖吗?城门的水闸呢?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贺珵有些讶异,轻轻按住陆云峥的手,摇头示意她不要激动,让那差役起身回话,才沉稳地问道:“你是何时从台陵动身的?”


    差役回道:“卑职是九月初四午间动身的,一路沿官道快马而来,不敢延误。”


    九月初二暴雨,九月初四就能清点出受灾人数,当机立断派人直接向朝廷禀明灾情,地方官还算得力。


    暮色四合,鼓楼传来浑厚的鼓声,再过不久,就要宵禁了。


    殿外吹进来凉丝丝的风,夹杂着轻盈的水汽,伴随着“轰”的一声,天光一闪,竟然落起豆大的雨点来。


    贺珵一瞬间就做了决断,唤来明询、明诺到各官员府上传召,速议此事。


    陆云峥惶惶不安,叫兰芮带那差役下去换身衣服,用些饭食再来回话,自己则跟着贺珵到了前殿。


    贺珵叫她先回去:“你先休息吧,我今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如果险情紧急,只怕要马上点宣抚使去主持赈灾。”


    陆云峥摇头:“我就在这。我不放心,让我听着吧。”


    她一想到自己魂牵梦萦的家乡正遭大水肆虐,父亲从前细心呵护过的土地满目疮痍,心里就止不住地揪着难受。


    贺珵眸间流露出几分不忍,只得点头。


    众官员陆陆续续到了,因着下雨,袍脚鞋面大多沾湿了,在殿门口整理一番,才跨步入殿。见太子妃坐在一侧,皆是一愣。


    贺珵没有多说,只是赐了众人落座,叫户部先把台陵府从六月到现在上报的汛情先汇报一遍。


    台陵水网密布,又兼多雨,防汛一直是地方官的重中之重。每逢六月至九月,每十日便会从各州府发出一道“水折”,凡患害急缓,堤防善败,声息消长,皆同奏报。如有险急,可酌情先开仓放粮,再行上报,权宜行事。


    袁知荣一一禀明:“今年雨期尤为绵长,台陵府自开仓放粮赈给外,户部已依诰拨粮十五万石、银一万两,分批抵达台陵。至八月二十日上奏水折,府城内积水约半尺,各县积水约两寸,经久未退,虽有伤亡,整体汛情仍可控。”


    那差役这时候已收拾完毕,也一同来回话了:“是。因降水数月,城内塘湖水位早已溢满,城门水闸作用已经不大。萧大人夏汛前已早早补筑堤坝,疏浚河道,七月末领府兵再行修堵,暴雨未曾冲溃堤坝,只是枝江水溢,汹涌漫出,势不可挡了。”


    众人听罢都沉默了。


    换句话来说,如果台陵府未曾虚报,该做的、能做的,台陵府地方官已经都做了,人事已尽,可台陵府这回遭遇的,几乎是百年一遇的水灾,真正的天灾。


    “你启程出发时,雨势如何?”贺珵又问。


    “卑职启程时,雨势稍弱,虽是倾盆大雨,但狂风稍减,卑职划船至北城门附近,经燕儿山绕行至城外,马匹可行。”


    台陵府坐落于燕儿山西南面,燕儿山是台陵府少数地势较高的地方,可见主城内水深已无法通行马匹。


    袁知荣问道:“殿下,是否要再拨粮银前往台陵赈灾?只是汛情紧急,大批粮草走得再快,也需得十天半个月,只怕延误赈济。”


    巩方紧接着道:“不若先开山南一带的常平仓应急,朝廷拨粮到了再补上就是。”


    差役面露难堪,声若蚊蚋:“台陵全境四十八间常平仓,已冲毁半数了……”


    闻言,户部诸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台陵地区多膏腴良田,天下田赋十,台陵缴其二。冲毁的粮食数量,不低于三万石!


    贺珵心下已经有了判断,他双手撑在桌案上,肃声道:“已入九月,便是雨水再降,也将步入尾声。现下要紧的,是安置民生。只是台陵灾况险峻,仅靠调银拨粮远远不足,需得有得力者任宣抚使,亲往台陵赈济。诸位今日先回,明日廷议后草拟诏令。”


    众人领命,纷纷告退,很快前殿便空荡荡地只剩了贺珵和陆云峥二人。贺珵走到陆云峥面前,见她神思呆滞,唤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皱眉问她:“怎么了?在想什么?”


    “司天监。”陆云峥突然说。


    “什么?”贺珵眉头皱得更深,“你说什么?”


    “司天监里你有没有可用的人?”陆云峥眼内的犹疑和混沌散去,又恢复了一贯的清明,催着贺珵,“台陵今年收成情况你也能估算到了,人畜损失不计其数,再行扩兵,是把老百姓往死里逼。借这场雨灾,要让陛下断了扩兵的念头。”


    贺珵一心扑在灾情上,听得陆云峥的话,怔了一怔,才叫明诺去传人。


    “悄悄的,不要让人看见。”陆云峥又叮嘱他。


    她随即又到贺珵书房去,展卷执笔,沉思片刻后,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纸。她一边写,贺珵一边给她研墨,不住地看她写了些什么。


    最后一个字落纸时,一个一身黑袍、还带着兜帽的男子走到了书房外。


    贺珵让他进来,他取下兜帽,向两人叩拜,声音沙哑如粗粝的沙石:“微臣五官保章正胡启叩见太子、太子妃。”


    陆云峥抬眼看他,瘦长的脸棱角分明,肤色微黑,像一截干枯的树枝,与他的声线浑如一体,一双眼睛锐利无比,仿佛能把人看穿。


    “既是司天监的,就拿出你吃饭的本事来,该怎么说,不需要本宫教你了吧?”陆云峥不与他啰嗦,把写好的纸直接递给他。


    两人目光交汇,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肯定。


    九月初九,朝会将散,胡启出列神神叨叨了一番,言道近日夜观天象,客星隐见于房,主刀兵水火。昨夜又见天裂,天裂则阳不足。陛下抱病多日,南方又遇水祸,属灾星异动。


    问何解,答曰主修和,避兵祸,修生养息,静待客去。


    众人都想起了昨日夜间的那场急雨。


    皇帝人在病榻,却依旧耳聪目明,朝堂上胡启的一番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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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落到了他耳中。


    中书舍人萧维手持草拟的赈灾诏令返回了东宫,将陛下的旨意一同带回到贺珵面前:“天象有异,天和有违,朕心不安。着册太子为宣抚使,亲往台陵主持赈济与灾后重建。监国一职由齐王暂代,并祭天祈福于社稷坛。”


    萧维的笑得体端方,向贺珵微微颔首:“草拟诏令中的提议,陛下都允了。陛下说了,让您点齐人马,尽快动身。”


    贺珵面无表情,接过旨意,看也没看,就卷起来谢了恩。


    只有陆云峥知道,他指尖微颤,出卖了他汹涌不平的内心。


    代天子祭祀,接替太子监国,这个信号,不可谓不强烈。


    贺珵轻轻呼出一口气,摇摇头,把那份旨意就这样摊在桌案上,揽过陆云峥往后殿去。


    贺珵手上的力气很重,陆云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奋力挣扎几下,问道:“你做什么!”


    但无济于事,她仍被贺珵骨节分明的手掌稳稳制住。情急之下,她低头狠狠咬了贺珵的指节一口,白净的指节立时留下了一排整齐的牙印。


    贺珵顿了下,却没有松手,反而走得更快,一路把陆云峥带回后殿,进了内室,才把她松开。


    陆云峥还没来得及开口,贺珵从床头的暗格取出一个匣子,又从袖间摸出一把钥匙,开匣取出一枚令牌,交给她:“拿好。”


    陆云峥没有接,一脸不解:“这是什么?”


    贺珵递得更近一些:“右卫率的令牌,还有另一枚在柏言那。”


    陆云峥马上就知道了贺珵在想什么,几乎是反射性地脱口而出:“不行。”


    他要把柏言留在东宫,把右卫率交给她。


    贺珵见她不接,就放回匣子藏进暗格,把钥匙塞到她枕头底下,起身从容道:“我此去可能要两三个月。阿璟应当不会伤害你,可对东宫落井下石、穷追不舍的人,你绝对想象不到有多少。”


    陆云峥呼吸微重,视线跟随他从床边移到窗边。


    “那批不干净的人手,我都打发到庄子上了。现在这儿应该安全。你少进宫,少出门,闷了就请林夫人过来陪陪你。欢儿……你少见面为妥。我把右卫率交给你了,也把东宫交给你了。”


    贺珵犹在源源不断地交待着,最后转过身,看着陆云峥:“你也把台陵交给我吧。我会尽力。等我回来。”


    一股苦涩的酸意蔓延到陆云峥的五脏六腑,她听着贺珵的唠叨,不敢去听,也不愿去听。


    她实在不明白,陛下到底是在做什么。


    看见贺珵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她的酸涩又添了一重愤怒。


    他明明也很难过的。他微颤的指尖,他紧抿的唇角,旁人看不出来,陆云峥却看得分明,他也很难过的!


    不知哪里生出来的一股怒气,她箭步上前,捂住了贺珵的嘴巴:“你住嘴!”


    贺珵被她贴上嘴唇的巴掌贴上封条,止住了话语,呆呆地望着她。


    “我与你同去。”陆云峥的口吻带着不容置疑、不容拒绝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