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婶子想起了党建国刚才提到的巨额债务（两亿美金），脸上的苦笑更深了：


    “也是……你好像还欠着天文数字的外债呢？”


    刚才被月入数百万美金的震撼冲昏了头，忘了这茬。


    党建国耸耸肩，一脸坦然道：


    “是啊！现在粗算欠了两个亿出头吧。


    光看着赚钱了，没看到花钱的地方更多、更快！


    搞工业，搞科技，那就是个无底洞！


    有多少钱都能给你吞进去！”


    这话半真半假，债务是真，但现金流和盈利能力也确实在快速提升。


    超婶子看着党建国这副“债多不愁”的样子，再联想到自己丈夫批个十万美金都要反复斟酌的艰难，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就算是你领导，现在批个10万美元都得思索再三，到你这里，好像百万美元眼睛都不眨一下。”


    党建国听出了超婶子话语中那份深沉的无奈。他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异常诚恳的说道：


    “超婶子，这真的不一样。


    我刚才说了，我花的钱，本质上是我的‘私钱’（公司债务）。


    亏了，我认，我扛。


    大不了破产清算，从头再来。


    可领导花的，是‘国钱’，是人民的血汗钱！


    一分一厘都凝聚着无数人的辛劳和期望！


    他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国家和民族！


    他做决策时，那份如履薄冰、那份战战兢兢、那份要对历史和人民负责的沉重感，是我个人永远无法体会，也无需承担的。


    他怎么能不慎重？怎么能不反复权衡？


    这恰恰是领导对国家和人民最深沉的责任感啊！”


    党建国心里嘀咕，最主要的是，你们不知道未来的发展啊，哪里投入性价比最高我肯定要熟悉些的。


    党建国的这番话，如同重锤，再次敲在超婶子的心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他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清醒，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暖流和欣慰。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丈夫会对这个看似“无法无天”的年轻人如此看重，甚至有些纵容。


    因为他不仅有闯劲、有能力，更有这份难得的赤子之心和家国情怀吧！


    午饭是在一种相对安静的氛围中进行的。


    饭菜很丰盛，有肉有菜，显然张婶子是特意准备的。


    但席间的话题少了许多，大家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饭后，党建国又陪着张婶子说了会儿家常，看着天色不早，便提出告辞。


    张婶子和力姐将党建国一家送到门口。


    勤务员已经把车开了过来。


    党建国小心地扶着李春花上车，又把孩子安顿好。


    就在他准备弯腰钻进车里时，出门后就一直站在门廊下沉默不语的超婶子，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建国。”


    党建国动作一顿，直起身，回头看向超婶子，笑着问道：


    “哎，超婶子，您还有事？”


    超婶子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台阶上，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党建国。


    寒风拂动了她额前的几缕发丝，她的眼神异常复杂，有欣慰，有关切，有期许，更有一丝沉重。


    她看着党建国年轻而充满锐气的脸庞，看着他身后那辆承轿车，看着他肩膀上那无形的担子……


    她沉默了足有十几秒钟，仿佛在酝酿着千言万语，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只化作了一个简单却重逾千斤的问题：


    “建国……你……后悔吗？”


    寒风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


    党建国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他站在车门前，身形挺拔如松。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迎着超婶子那穿透人心的目光，深深地回望过去。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闪躲。


    过了几秒钟，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坦荡而略带不羁的弧度，没有回答，而是轻声地、清晰地将问题抛了回去：


    “婶子……那您……后悔了吗？”


    这一问，如同石破天惊！


    超婶子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震动了一下。


    她定定地看着党建国，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无畏勇气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中凝固了。


    几秒钟后，一丝极其欣慰、极其温暖、仿佛融化了所有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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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笑容，在超婶子清癯而饱经风霜的脸上，如同初春的阳光般，缓缓地、彻底地绽放开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党建国，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笑容里，有理解，有释然，有无限的期许，更有一份属于同道中人的、无需言说的默契与认可。


    寒风依旧呼啸，但这一刻，党建国的心中却充满了暖意和力量。


    他对着超婶子，也对着张婶子和力姐，露出了一个灿烂而坚定的笑容，然后不再犹豫，弯腰钻进了车厢。


    轿车发动，缓缓驶离这座安静的院落，驶入四九城冬日铅灰色的暮色之中。


    车子行驶在返回的路上。


    暮色四合，寒风凛冽，卷起路边的落叶尘土。


    车内，李春花靠在党建国肩头，闭着眼睛，双胞胎在李秋月怀里睡得正香。


    一天的应酬和超婶子那声“后悔吗”的灵魂拷问，让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郁。


    突然，李春花“哎哟”一声，身体猛地绷紧，双手死死抓住党建国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党建国的心猛地一沉，是不是快要生了？


    这种预感瞬间攫住了党建国，他赶紧问道：


    “怎么了春花？！是不是快要生了？”。


    李春花咬着牙，声音因剧痛而发颤：


    “疼……肚子……好疼……


    好像……好像要生了……”


    党建国一头的白毛汗！


    预产期还有一周！


    这肯定是今天情绪波动加上路途颠簸，动了胎气！


    党建国声音都变了调，对着司机嘶吼道：


    “停车！快！去医院！最近的医院！”


    他紧紧抱住妻子因疼痛而颤抖的身体，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疯狂擂鼓。


    司机赶紧打方向盘，车子在坑洼的路上颠簸着冲向最近的医院。


    李春花痛苦的呻吟，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每一次阵痛都像重锤敲在党建国的心上。


    他握着李春花的手，冰凉一片，只能徒劳地安慰道：


    “坚持住！春花！马上就到了！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