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振国那双刚刚沉静下来的眼眸，在听到“赵金豹”三个字的瞬间，重新凝结成两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来了。


    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直接。


    这头饿狼，显然是被自己那两手“杀鸡儆猴”的狠辣给惊到了，但也同样，是被那神物般的豆子，勾起了更深、更无法遏制的贪欲。


    他今夜前来，名为送“货款”，实为探龙潭，是来用他那双狼眼，亲口尝一尝这潭水的深浅。


    江振国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里屋的房门。


    门内，是他此生唯一的软肋。


    门外，是他目前最危险的、也是最不可或缺的合作伙伴。


    一门之隔，天堂地狱。


    他的大脑，在零点一秒内，已经完成了最快的盘算。


    让他进来？


    绝无可能。


    这个家，是他的净土，是盼盼和玉梅的避风港，绝不能沾染上鬼市里那股子血腥和贪婪的气息。


    “赵老板，客气了。”


    江振国没有开门，他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出去，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夜深了，家里女眷已经歇下，不方便待客。东西，你放在门口就行。信誉，我相信赵老板还是有的。”


    这番话，滴水不漏。


    既点明了不便，又用一句“相信你的信誉”，将了赵金豹一军。


    你若是非要闯进来，就是不顾及我家里女眷，就是不讲道义。


    门外，赵金豹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微微一僵。


    他没想到，自己亲自登门，竟然会吃一个闭门羹。


    这个江振国，果然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他看了一眼身后手下拎着的沉甸甸的礼品，朗声笑道：“江大哥说笑了！既然嫂子和侄女歇下了，兄弟我自然不能打扰。只是这‘货款’有些贵重，放在门口，我也不放心。要不，江大哥你出来一步，我们当面交接？”


    好一个“当面交接”！


    江振国心中冷笑。


    赵金豹的算盘，他一清二楚。


    只要自己一开门，他就能顺势看清屋内的陈设，甚至能瞥见里屋的人影。


    这些，都是他用来分析自己弱点的情报。


    “也好。”


    江振国沉声应道。


    他缓缓地拉开门栓，却并没有将门完全敞开，而是侧着身子，一步跨了出去，随即便反手将门，轻轻地带上。


    “咔哒”一声。


    那一声轻响，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身后的整个世界，与门外的赵金豹，彻底隔绝。


    赵金豹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好家伙！


    滴水不漏！


    这个男人，根本不给他任何窥探的机会！


    小巷的阴影里，两个男人，再次对峙。


    一个，是黑市的地下王者，身后跟着两个提着重礼的精悍手下，气势汹汹。


    另一个，是重生归来的铁血老兵，孤身一人，穿着半旧的汗衫，却如一尊不可撼动的山岳。


    “江大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赵金豹挥了挥手，一个手下立刻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和一个用报纸裹着的方瓶递了上来。


    布包打开，里面是几根黄澄澄、亮闪闪的“小黄鱼”——金条！


    另一个，则是两瓶封着红胶口的**茅台！


    在1980年，这两样东西，任何一样拿出来，都足以让普通人家疯狂！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江振国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之色。


    “赵老板，破费了。”


    他没有去接，“我白天说过，我不要钱，也不要这些。按规矩，折算成我需要的物资就好。种子，是你我的诚意。这些，你拿回去。”


    拒绝了！


    他竟然拒绝了黄金和茅台！


    赵金豹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他感觉自己蓄满力的一拳，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说不出的难受。


    这个江振国，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简直像个怪物！


    “江大哥，你这就见外了！”


    赵金豹强笑道，“五五分成是规矩，但交朋友，是情分！兄弟我今天见识了大哥你在厂里的威风，心里佩服得很！这点东西，就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跟买卖无关！”


    他这是在点江振国――我知道你在厂里发生的事了。


    江振国听懂了，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在阴影里，显得有些莫测高深。


    “赵老板消息灵通。”


    他话锋一转，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缓缓说道，“让你见笑了。家里养了两只不懂事的白眼狼，还有一只躲在暗处上蹿下跳的猴子，不敲打敲打，总以为我这把老骨头，是好欺负的。”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听得赵金豹心头一凛！


    他这是在警告自己！


    警告自己不要像那只“猴子”一样，躲在暗处搞小动作！


    “哪里哪里，江大哥这是家规严明，御下有方！”


    赵金豹打了个哈哈，立刻顺着台阶下，同时，也抛出了他今晚最想问的问题，“只是兄弟我好奇，江大哥你……到底是哪个山头上下来的神仙？这通天的手段，这神仙般的豆子……兄弟我实在是……闻所未闻啊。”


    来了。


    真正的试探，终于来了。


    江振国看着他那双闪烁着精光的豹眼，知道自己今天必须给他一个“说法”。


    一个足以让他信服，又让他不敢再轻易试探的说法。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缅怀和落寞的沧桑。


    “赵老板，你听说过……‘南湾’吗？”


    “南湾？”


    赵金豹愣住了，他飞速地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地名，却发现一片空白。


    这既不是某个部队的番号，也不是哪个出名的地方。


    “那是个……我们当年给起的名字。”


    江振国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在祖国最南边，有一片不对外开放的原始丛林。我们部队里一个专门搞后勤研究的老**，带了一帮农业专家，在那里搞了一个不对外的……秘密育种基地。”


    秘密……


    育种基地！


    这六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赵金豹！


    “那个地方，不对外通邮，不记录在任何档案里。里面的人，都是从各大野战部队里，挑出来的最可靠的老兵，负责安保。而那些农业专家，穷尽一生，就是想在那片神奇的土地上，培育出最高产、最美味、也是生命力最顽强的种子。”


    江振国转回头，看着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赵金豹，淡淡地道：“我退伍前，在那儿当了三年的警卫排长。跟那位老**，关系还算不错。他看我复员回家，日子过得苦，就偷偷塞给了我几包他们耗费了十几年心血才培育出来的‘试验品’。”


    他指了指赵金豹手里的东西，自嘲地笑了笑：“所以，赵老板你这些金子、茅台，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缺的，是更多的、不同种类的种子。我想看看，那位老**给我的‘引子’，配上这北方的水土，还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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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故事，编得天衣无缝！


    它完美地解释了江振国的几个疑点：第一，种子的来源――来自一个国家级的、不对外的秘密基地，合情合理。


    第二，江振国那身手——警卫排长，理所当然。


    第三，江振国那神秘的“2505”黑话——特殊部队，自然有特殊的联络暗号。


    最重要的是，这个故事，给了赵金豹一个巨大的、充满了想象空间的背景——江振国的背后，站着一个神秘的、拥有通天能量的“老**”！


    赵金豹彻底被镇住了。


    他脸上的试探和精明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发自内心的敬畏。


    怪不得！


    怪不得他敢如此张狂！


    怪不得他视金钱如粪土！


    原来他背后，有这样的靠山！


    “原来……原来如此！”


    赵金豹深吸一口气，对着江振国竟是微微地躬了躬身，“是兄弟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江大哥，您放心！种子，包在我身上！别说红星市，就是整个北三省，只要有，我就算挖地三尺，也给您弄来！”


    “有劳了。”


    江振国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头饿狼，已经被他彻底唬住了。


    他看了一眼赵金豹身后的手下，淡淡地道：“赵老板，我喜欢安静。我不希望，再有不相干的人出现在我家附近。否则，我那位‘老**’，脾气可不太好。他要是知道了，以为有人想打他那些‘宝贝疙瘩’的主意，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这已经不是警告，而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明白！明白！”


    赵金豹冷汗都下来了，他猛地回头，对着那两个手下厉声喝道，“都听到了吗？以后江大哥家方圆五百米，都列为禁区！谁他妈敢往这边多看一眼，我亲手废了他！”


    “是！豹哥！”


    “行了，夜深了，赵老板，请回吧。”


    江振国下了逐客令。


    “好，好，江大哥您也早点休息。”


    赵金豹再也不敢多留，带着手下，恭恭敬敬地，退入了黑暗之中。


    江振国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直到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才缓缓转过身。


    他背靠着冰冷的木门，那张坚毅如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


    这场王者对弈，看似他大获全胜。


    但他心里清楚，从赵金豹知道他住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落了下风。


    今天，他能用一个虚构的故事暂时镇住他。


    可万一哪天，赵金豹发现真相……


    或者，比赵金豹更贪婪、更没有底线的恶狼，盯上了这里……


    他推开门，走进屋里。


    昏黄的灯光下，这个小小的、破旧的家，显得如此的脆弱。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扇通往里屋的门上。


    门后，是他用生命去守护的两个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不行！


    必须尽快！


    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积累到足够的财富和力量！


    他需要一座真正的、坚不可摧的堡垒，而不是这个一推就倒的家！


    他需要让自己的羽翼，变得足够丰满，足以将他要守护的人，牢牢地护在身下，不被这世间任何的风雨所侵袭！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再次落在了那个神奇的灵泉空间里。


    那片黑土地上，新播种下去的“黑美人”西瓜种子，在灵泉的滋润下，已经悄然，探出了第一抹……


    象征着黄金与未来的嫩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