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绝对不会放你离开京城的。”她轻声说道。


    谢怀瑾的下颌线绷得死紧：“嗯，我知道！”


    他比谁都清楚，那位高踞龙椅之上的君王，既要用他谢家的赫赫战功来威慑四方，又怕他功高盖主，拥兵自重。


    将他这个大梁战神困在京城，名为养伤，实为囚禁。


    这便是帝王心术。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半晌，谢怀瑾转过身，深邃的目光盯着她，那眼神，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今天在宫里，都发生了什么？”


    他问得直接，沈思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本想照着婆母的意思，含糊过去，可一想到婆母受的委屈，一想到皇后那张嚣张跋扈的脸，一股不忿之气便涌上心头。


    再者，对着眼前这个男人，她不想撒谎。


    于是，她便将今日在承恩殿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她以为，谢怀瑾听完，会勃然大怒。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谢怀瑾听完后，只是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与鄙夷。


    沈思薇愣住了：“你……你笑什么？”


    “我笑皇后。”谢怀瑾的薄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么多年了，她竟还在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又是？”沈思薇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词，心中越发好奇。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前……”


    谢怀瑾看着她那双写满了求知欲的清亮眼眸，身上的寒气倏地散去了几分，眼底甚至漾开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忽然上前一步，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圈进了怀里。


    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磁性：“想知道？”


    沈思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心跳加速，脸颊发烫，不自在地挣了挣：“你先放开我……”


    “不放。”他抱得更紧了，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告诉我，想知道吗？”


    温热的气息让她耳朵都红透了。


    她点了点头。


    谢怀瑾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到她的心底，让她一阵心慌意乱。


    “那……今晚，你可想好要付出什么代价了？”他戏谑地问道，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腰侧，带起一阵战栗。


    “你！”沈思薇又羞又气，抬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捶了一下，力道却轻得像猫爪在挠痒痒，“你到底说不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谢怀瑾见她真有些恼了，这才收起了调笑的心思，却依旧没有松开她。


    他抱着她，走到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下，让她安稳地坐在自己的腿上，这才缓缓开口，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陈年旧事。


    “你可知，我母亲闺名秦婉？”


    沈思薇点头。


    “当今皇后，闺名李嫣然。”


    “她们二人，在未出阁时，曾是京城中最负盛名的一对闺中密友，情同姐妹。”


    沈思薇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难以置信。


    只听谢怀瑾继续说道：“后来，她们同时喜欢上了一个人。”


    “谁？”


    “我的父亲，谢渊。”


    沈思薇彻底惊呆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婆母和皇后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后来的故事，想必你也猜到了。”谢怀瑾的语气很平淡。


    “姐妹反目，情敌成仇。我父亲最终选择了我母亲，而李嫣然，则在家族的安排下，入了东宫，成了当时的太子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


    “她一直记恨我母亲，认为是她抢走了我父亲。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打压和刁难，从未断过。只是我父亲在时，她不敢太过放肆。父亲战死后，她便越发变本加厉了。”


    沈思薇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竟……竟然还有这种事？”


    怪不得婆母今日在殿上，面对皇后的刁难，几乎是逆来顺受，毫无反抗。


    “难怪母亲不让我把这事告诉你……”沈思薇喃喃道。


    “看来，她是不想让我这个做儿媳的知道她这段秘辛，也不想你为她这点事情出头！”


    谢怀瑾闻言，伸手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失笑道：“你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她是我母亲，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只会站在她这边。”


    沈思微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急切地问道：“所以！之前我第一次见母亲时，她脸上和的伤……也是皇后做的？”


    谢怀瑾的眼神冷了下来，点了点头：“嗯。”


    沈思薇气得胸口发闷，“这皇后的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些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父亲也早已不在人世，她竟然还揪着不放！”


    “她的气量，比你想象的还要小。”谢怀瑾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寒意。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身上的蛊毒，究竟是怎么来的吗？”


    提到蛊毒，沈思薇立刻严肃起来，方才的儿女情态一扫而空，她紧张地看着他：“也和皇后有关？”


    “嗯。”谢怀瑾的目光变得幽深而复杂，像是藏着一片不见天日的深海。


    他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决定将所有秘密，都在今晚向她和盘托出。


    “那一年，我才九岁。父亲还在世，班师回朝，陛下设宴庆功。父亲带着我和母亲一同入宫赴宴。”


    “宴会上，皇后借着敬酒之名，想给我父亲下蛊。她大概是想用南疆的秘术，来控制我父亲，让他回心转意，甚至为她所用。”


    沈思薇听得心惊肉跳，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可阴差阳错，”谢怀瑾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杯下了蛊的茶，被当时口渴的我，端起来喝了。”


    “什么？”沈思薇失声惊呼。


    “皇后并不知道此事。她大概以为是蛊虫未成，或是被我父亲用内力化解了，并未声张。后来父亲便战死沙场，她想控制谢家的心思也就淡了。”


    “所以，她至今都不知道，那蛊，其实一直在我的身上。”


    “若是被她知道了……”谢怀瑾的声音低了下去。


    “不仅是我，整个将军府，都会万劫不复。她会利用这蛊虫，逼我做任何事。到那时，谢家满门忠烈换来的声誉，将毁于一旦。我们……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