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把酒释然

作品:《被夺亲跳崖后,嫡兄们悔疯了

    沈明宣抬头,只见不远处的路边,两个狼狈不堪的身影,正朝着他扑过来。


    正是三天前被赶出来的柳氏和沈晓婉。


    她们的衣衫上满是尘土,头发散乱,脸上挂着泪痕,冻得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体面。


    “婉儿?”沈明宣下意识地唤道。


    “三哥!”沈晓婉第一个扑了上来,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


    “三哥,我们现在,现在只有你了!”


    沈明宣对柳氏没有什么感情,但忍不住心疼沈晓婉。


    母女俩一左一右,将他视作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晓婉的哭声,像是一把把钝刀,割在沈明宣的心上。


    他左右为难。


    外祖母的话,还言犹在耳。


    可是看着眼前哭得如此凄惨的妹妹,他心里的天平,开始不受控制地倾斜。


    “三哥……”沈晓婉抬起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蛊惑。


    “我知道,父亲做错了事,可是……可是姐姐也太狠心了啊!”


    “她怎么能亲手把父亲送上绝路呢?那可是我们的亲生父亲啊!”


    “她现在是将军夫人了,高高在上了,就不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了……三哥,她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我们留……”


    “是啊!明宣!”柳氏也跟着哭诉。


    “那个小贱人!她就是个白眼狼!她倒好,一朝得势,就回来报复我们!她这是要我们全家都死啊!”


    这些话,像是一根根毒刺,扎进了沈明宣本就混乱的心。


    沈思薇。


    就算父亲有错,可她怎么能这么绝情?


    她明明可以求求情的,只要她开口,父亲不至于落得个流放三千里的下场!


    她现在是谢怀瑾的妻子,她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可是她没有。


    她冷眼旁观,甚至……一手促成了这一切!


    她恨父亲,所以就连带着,也恨上了他们所有人!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从沈明宣的心底,疯狂地滋生出来。


    他看着哭倒在自己怀里的妹妹,看着她无助又依赖的眼神,她的保护欲和被扭曲了的责任感,瞬间占据了上风。


    外祖母说得对,路要自己选。


    大哥二哥选了沈思薇,那他呢?


    他不能抛下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不管!


    沈明宣深吸一口气,眼神一点点地变得阴郁冷厉。


    他声音沙哑的对沈晓婉说,


    “婉儿,别哭了,我带你们回京!”


    沈思薇,你毁了我的一切,我绝不会让你,就这么称心如意!


    少年孤身一人的归途,自此,多了两个沉重的拖油瓶。


    也多了一份,足以将他拖入深渊的,沉甸甸的恨意。


    京城,状元府。


    沈翰林之事尘埃落定后的第三日,沈武宣在自己的府邸设下了一场家宴。


    没有宾客,没有官场同僚,甚至没有多余的下人伺候。


    偌大的花厅里,只摆了一张小小的八仙桌,桌上温着一壶酒,摆着四五样精致的小菜。


    受邀的,唯有沈文宣与沈思薇。


    这是自沈思薇回到京城后,他们兄妹三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桌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杂着尴尬、愧疚与劫后余生的古怪气息。


    沈武宣亲自执壶,为弟弟和妹妹面前的白玉酒杯斟满了温热的酒。


    “大哥……”沈文宣下意识地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吃饭。”沈武宣只是沉声的吐出两个字,率先夹了一筷子菜,却食不下咽,最终还是将筷子重重放下。


    清脆的碰撞声,在这过分安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思薇始终垂着眼帘,静静地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她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终于,还是沈武宣先绷不住了。


    他端起酒杯,目光直直地落在沈思薇那张清冷平静的脸上。


    “思薇,”他开口,嗓音艰涩得像是砂纸磨过。


    “是大哥的错。”


    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以前,是我眼盲心瞎,被猪油蒙了心。把你当仇人,把仇人当亲人。我不配做你的大哥。”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颐指气使,只有深可见骨的懊悔。


    他曾以为自己是沈家的顶梁柱,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被谎言喂养大的、可笑的傻子。


    而那个被他一直鄙夷、排挤的妹妹,却才是那个看得最清,也扛得最重的人。


    沈武宣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也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大哥对不住你。”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某种郑重的承诺,又像是迟来的忏悔。


    他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一杯,是大哥向你赔罪。”


    沈思薇终于抬起了眼。


    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他眼眶泛红,满脸的羞愧无地自容。


    这还是那个一见面就对自己吹毛求疵,为了沈晓婉一声娇滴滴的“大哥”就能对她横眉冷对的沈武宣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自己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酒很温,带着一丝甜,却化不开她心中积压了十六年的寒冰。


    见她有了回应,沈文宣也连忙端起酒杯,他的脸色比纸还要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抽空了精气神儿的文弱。


    “大哥说得对……”他苦笑一声,那笑意比哭还难看。


    “何止是大哥,我……我更是个混账!”


    他看向沈思薇,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愧疚。


    “我空读了满腹圣贤书,却连最基本的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我嫌你粗鄙,不懂文墨,却追捧着一个东拼西凑、冒名顶替的虚假才女……我自诩聪明,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险些害了外祖母,也险些……害了你。”


    “思薇,若不是你……”沈文宣的声音哽咽了。


    “若不是你,我们恐怕一辈子都要活在沈翰林和柳氏编织的谎言里,至死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他顿了顿,眼中是真真切切的敬佩与自惭形秽。


    “你一个女子,却能步步为营,而我们两个……我们两个身为男儿,身为兄长,却像个瞎子、聋子,加起来,竟还不如你一半的担当和清醒。”


    这番话,也是发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