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养“生”

作品:《天黑请点灯

    不光是罗彬知道,张云溪知道,文昌和文清更知道。


    玉堂道场那些惨死的门人弟子,都被剖腹,五脏之中,只缺其肝!


    萧苛是有一个这样的怪癖,喜欢切掉人的肝,还是有别的原因?


    罗彬在思索。


    他并没有因为这瞎子方先生的情绪暴躁而被影响什么。


    陈爼双手按住瞎子的肩头,沉声说:“方先生,你不要太激动,报酬我给你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知道的信息,也不妨和你透露一点,你面前现在站着两个先生,两个道士。”


    “其中一位是玉堂道场的云溪先生,两位是其护卫道观的红袍长老,另一位先生你虽然没听过不认识,但他比你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萧苛不见其面,未闻其声就遁走远逃。”


    多多少少,陈爼有一些夸张了。


    不过,这对瞎子来说,反而奏效。


    瞎子一脸惘然,甚至是呆滞。


    良久,瞎子才低哑说:“师尊当年离开之前,说,贪狼顿起笋生峰,就是阴月先生萧苛藏身之地。”


    “如果他找到了,确认了萧苛在那里,再通知给相关的几个道场,他就能获得相当一部分资源,我们的道场,也有可能出大先生。”


    “具体师尊是怎么找到的,我不知道,其实很多人都尝试过去找萧苛,毕竟,那几个道场联名的追杀令,奖赏太丰厚。”


    “其实,当年我一直不认为师尊真的找到了。”


    瞎子的话有些前后不着调,不过场间几人都能听明白。


    毕竟瞎子的情绪波动太大,话说不清很正常,大义不出问题就行。


    “很简单,每个人都有相应的说法,说找到了萧苛所在之地,要去验证,结果无人回来。”


    “师尊也没有回来,他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说着,瞎子的肩膀又一次微颤。


    “可那一晚,我知道了。”


    “因为我醒来的时候,眼睛没有了,胸口剧痛,像是被人生生锯开,之后我才晓得,是肝被切走。”


    “师尊的所有弟子,我的师兄弟们,或是被割掉耳鼻,或是断手,无一例外,他们一样被切肝。”1


    “这是萧苛的警告!”


    “他能一夜之间完成这些事儿,代表着他想,就可以让我们死。”


    “他没杀我们,是他在泄愤,更在玩弄,让我们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我的确受不了了,他要来杀我,那就杀吧,我只想过两天像是人一样的日子。”


    瞎子在抽噎,只不过没有眼睛,流不下来泪水,至多他低头,眼眶里淌出脓水,直让人身上起鸡皮疙瘩。


    “方位呢?”张云溪恰逢其时开口,点在了重点上。


    这瞎子说了那么多话,其实最有用的,就是那一句贪狼顿起笋生峰。其余的,都是他面对萧苛的恐惧。


    张云溪这话,让瞎子安静不少。


    随后,瞎子喃喃:“九运一白坎,九星贪狼,二十四山为壬子癸,八卦为坎,八方为北,八门为休,五行属水。”


    “多谢方先生了。”


    “陈爼,要保护好方先生,不过方先生可以放心,萧苛必死无疑。不会再来害你了。”


    张云溪几句话说完,


    瞎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时而抽噎,时而脸上犹有笑容。


    像是想要希望,却又不敢有希望似的。


    陈爼点点头,说明白。


    张云溪转身走出这屋子。


    其余人逐步跟出去。


    陈爼最后一个,顺手带上了门。


    回到车上后,张云溪很安静,扭头看着那屋门。


    “萧苛很自信,至少,他将这些人都当成了玩物。”


    “就连我玉堂道场,就连我,也是如此。”张云溪说。


    “不过,切走人的肝,这绝对不是一个怪癖,不提这方先生,就说我玉堂道场那么多人,切肝不是一件简单事情,肝……”


    张云溪还在思虑。


    罗彬恰逢其时地开口,说:“肝,归属于木,代表着生长,勃发,不能被压抑,更和气相关,可疏通,运气,更能影响情绪。”


    当时瞧见玉堂道场那么多人的惨状,所有人都缺了肝,罗彬就深想过几分。


    先天十六卦中,五脏五行恰好有详细的描述。


    只是此刻说出来这些,让罗彬内心很压抑。


    因为他直接就想到了袁印信掏了他生父五脏,舂成了药丸,还强迫让他吃下去。


    当然,袁印信最终没得逞,反而让罗彬咬断手指头。


    但这一幕足够让罗彬一辈子记在脑海中,不,是刻在骨头里!


    正因此,罗彬对这一部分的风水术是抵触的。


    只是抵触归抵触,他记忆力好,也不仅仅局限于回溯,看过的东西,尤其是这种印象深的,他完全记在脑子里。


    “嗯,是可以这样看。”


    “那看来,萧苛是很想活着了,他对命这东西,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张云溪若有所思。


    “阴月先生出名,已经多久了?”扭头,张云溪看向后排罗彬身旁的陈爼。


    “呃,二十多年吧?我记得不错应该是这样。”


    “二十多年……”张云溪点点头。


    “他看上只有五十岁左右的面貌,可二十多年前,他就有这样的本事,打娘胎起就在学阴阳术?显然不可能。”


    “他一直在给自己延寿。”


    “肝精于木,木精于生。”1


    “尤其是阴阳先生的肝,生气更重,他才能保持着年轻面容。”


    张云溪再这一番话,只让罗彬心跳加速。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张云溪就从这信息上分析出了东西,他纵然知道肝代表的一切,却也没想到这些可能。


    “贪狼……贪狼……”


    张云溪再度低喃。


    随后,张云溪目光落至罗彬身上,说:“罗先生,言归正传,这萧苛,是针对你的。”


    “他如此手段,拿走先天算,换句话来说,因果在你们身上,你可想到了什么?”


    不知情的人听,或许会觉得张云溪是想将这件事情推到罗彬头上,让罗彬来处理。


    可场间都是知情者,也都是聪明人。


    陈爼面色保持镇定,心头情绪却不停翻涌。


    张云溪对罗彬一直很尊重,说话做事两人就像是同级,没有晚辈前辈的区别。


    现在,张云溪明显是在提点罗彬。


    不是师父,只是朋友,却如此苦心教导。


    陈爼内心更觉得自己下对了注。


    这代表着罗彬背后的人更不简单。


    罗彬更有着可期的未来!


    一时间,罗彬没回答张云溪,陷入了沉思。


    张云溪没有继续说别的,而是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金安寺的主持空尘。


    张云溪是告诉空尘,可以将人手送出来了,在南坪市北方的出城口等着。


    随后,张云溪挂断。


    车上司机很有眼力见儿,驱车朝着北方开去。


    一时间,罗彬还没有想到关键点。


    他脑海中在回溯,在复盘,所有关乎于萧苛的信息,以及推演萧苛这个人的性格,人设。


    张云溪不只是在利用这个机会加深他的阴阳术。


    更是让他真正意义上和一个先生来博弈!


    虽说罗彬面对过不少先生,不少凶险,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尤其是要夺回传承。


    这更像是宿命第一战!


    ……


    ……


    北边城郊,路边停了三辆车。


    只有一个人站在最前方的车旁。


    此人,居然是空尘。


    冥坊的车停在了空尘身旁。


    张云溪打开车窗,眉头微皱。


    “空尘主持,你何须走这一趟?”


    “金安寺的老本,我全都掏出来了,不一起走,我不放心。”空尘双手合十,微微行了一礼。


    “况且,老衲虽年事已高,但许多事情,依旧身体力行,云溪先生也是花甲之年,未曾气喘,也未曾坐在道场休养,老衲又何须藏在大雄宝殿?”


    “再退一万步说,出家人慈悲为怀,阴阳先生更宅心仁厚,云溪先生要做的,大概是替天行道之事吧。”


    本来在沉思之中的罗彬,都因此回过神来,多看了空尘一眼。


    听起来,话是不错的。


    可实际上呢?佛寺面对事情,还是多躲闪。


    这一次,不过还是利益相关,是张云溪的要求罢了。


    真让他们去对付阴月先生萧苛,恐怕他们只会大门紧闭。1


    张云溪并未多言其他,点点头。


    空尘上了其中一辆车,紧接着,张云溪指路,冥坊的司机一直驱车往前。


    方位,张云溪都没有让罗彬想了。


    罗彬更清楚,张云溪只是让他想到博弈之法。


    只是……那么多信息了,理论上来说,肯定能分析出来一些东西,可罗彬依旧觉得差了一点意思……不得门入。


    “坎方,休门,北水,肝木……”


    罗彬心中在默念。


    冷不丁的,罗彬打了个寒噤。


    “水生木,木于水无根,肝补木,木又是生,萧苛的确是在养“生”。”


    “他应该养了某种东西,这东西是萧苛的一个秘密。”


    “这和他整个人的行事风格有关,但和他抢夺传承没有关系,对付他,我们或许可以从这里着手!”


    罗彬这一番话格外果断。


    ……


    ……


    峰顶,道场内。


    萧苛本来在饮茶,他忽然打了个喷嚏,茶杯居然没有握住,啪嗒一声落地,四分五裂。


    上一次,萧苛是将茶杯扫出去的,因此摔了个稀碎。


    这一回,他好端端地握着茶杯。


    他用了其他的方法,总能找到那个拦路截胡的出马仙,因此他心情一点儿都不急躁,甚至又有了成竹在胸的愉悦。


    此刻,愉悦被阴沉所取代。


    冥冥中,阴阳先生会对一些事情产生感应。


    普通的先生,或许只是忽然悸动那么一下。


    到了他这种级别的大先生,感应就十分直接了。


    就像是玉堂道场出事,赤心身死,他察觉到了,立马遁走。


    就像是他刚回到道场的时候,木刺扎进手指,张云溪脱离了他的控制。


    又有事情要发生了……


    还是因为出马仙?


    或者是其他?


    萧苛再度掐指。


    “怎么会……又算不出来?”


    “这……不可能!”


    萧苛猛然站起身来,眼中愈发阴晴不定。


    正常情况来说,到了他这个级别后,已经鲜有算不出来的事儿了。


    玉堂道场山门一次,这里,又是一次……


    前者是因为罗彬带人突袭。


    今天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