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作品:《师尊是只小白兔

    时值盛夏,经过了一整日的酷暑,只有晚间才平添了几分凉意。


    白露往浴桶内又添了一捅热水,确认温度后,这才往尹思沅身边去答话。


    雕花木窗开敞着,少女静静站在窗前,凝望着天边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姑娘瞧什么呢,折腾了整整一日,想来乏了,赶快沐浴好安歇。”说罢,便伸手推着尹思沅的身子,朝屏风后去。


    可尹思沅正看着前方出神,全然没注意白露的靠近,接触的瞬间,她下意识摸向腰后。


    “后退!”


    此刻,齐胸的襦裙垂在身侧,除了柔滑的布料,空空如也。


    手上落了空,尹思沅竟觉得恍若隔世。


    “姑、姑娘……”白露磕磕绊绊地,触碰的手猛然一缩。


    她自小与姑娘一齐长大,印象里姑娘是温柔的,活泼的,或许偶尔会有些娇纵,但……眼前的表情,她绝对是第一次见。


    冰冷、震怒……眼里的光让她在这盛暑的时节却连打了两个冷战。


    尹思沅垂眸,随意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再次换回往日里人畜无害的模样。


    “吓到了吧,嘿嘿!惩罚你昨天吃光了我的桂花糖!”


    见姑娘欢欢喜喜地绕道屏风后面,白露原本悬着的心这才安稳下来。


    “姑娘竟欺负人,那桂花糖明明是姑娘全送了我,可不是我贪吃!”


    “哦?是嘛?我怎么不记得了?”


    “怎么没有,谷雨能给我作证!”


    尹思沅笑笑:“好吧,那去匣子里取二两银子,明日再去买些,就当给你赔罪!”


    “谢谢姑娘!”


    白露总是心大的,一旦满足了口腹之欲,就什么烦心事都抛出脑后。


    尹思沅正是知晓她本性不坏,所以即使她不如谷雨伶俐,还是一直留在身边。


    身体浸入热水里,尹思沅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回想着方才的种种,竟当着姨母的面讲那样的话——但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两头的话都说尽了,奈何姨母还是一门心思地送她去重霄门。


    人在陷入绝境的时候,往往蒙了心智。


    其实只要静下心观察,总能发现一条新的路。


    这还是当年奚菀教她的道理。


    她记得,那是她拜入奚菀门下后不久的一次试炼。


    因着修行之间不长,灵力低微,原本去参与便是个凑数的,不图其他,只为了在水镜中能与那些小怪交手,练习一下新学的术法,若能再寻得些灵草,来助力自己修行便更好了。


    她的运气不错,真的遇见一株天阶仙草。


    正欲上前采摘,身后一阵呼啸,一只鹰隼从天而降,那便是挡在这株仙草前的关卡了。


    没人告诉她,所谓高阶宝物前,必有一个与之对应的妖兽作为门槛。


    那次,她输得很惨,几乎断气,被那化了形的鹰踩在足下。


    恰是此刻,是楚凌风得了奚菀的命令后,前来相救。


    当晚,回了清澜峰的她,强撑着身子敲响奚菀的房门,想要与之道谢,得来的却是让她铭记终身的两个字:


    “废物!”


    那是奚菀跟她说过的,为数不多的话。


    “是弟子的错,丢了师尊的脸,弟子愿意领罚。”


    不等尹思沅跪下,奚菀一计闪身,瞬移咒已然来到她的面前。


    “若今日不是本座派人救你,你打算如何?”


    “任那只鸟将你弄死?吸食殆尽?”


    “你都不会还手么!”


    算起来,平日里的讲学都是全重霄门弟子一起,论起这般私下相处,尹思沅倒是没接触过奚菀几次。


    她清冷的眸子淬满冰霜,盯了她良久,终于松了手。


    “你走吧。”奚菀背过身去,不愿再多瞧一眼。


    已然对她失望至极。


    尹思沅也不明白,师徒一场,如何闹成这般境地。


    “你不适合留在清澜峰。”她说。


    “我清澜峰,可以战死,决不能束手就擒。”


    “但凡还有一口气,也得拿起剑,战到底。”


    霎时间,尹思沅的泪珠滚落下来。


    试炼的幻境中,她不曾流泪,被那妖物踩在脚下,她亦不难过。


    可现在……


    奚菀撇过头:“怎么,委屈?”


    袖口胡乱地抹掉眼泪,尹思沅点头。


    “弟子未曾想过放弃,只是当时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弟子灵力不够,这才陷入绝境。”


    “绝境?”


    奚菀嗤笑着重复这两个字。


    “你可知,什么才叫绝境?”


    人难免会遇见困境,至于绝境——奚菀一直觉得,这不过是那些人给自己的托辞借口,因为他们一心害怕,再没心思去找寻出路。


    或者说,不敢寻出路。


    其实只要再坚持一口气,眼前的景象便会不同。只要坚持,一定有希望。


    “人在陷入绝境,往往被黑暗蒙了眼睛。”


    “其实只要静下心观察,你会发现,新的道路,往往就在眼前。”


    说罢,她将一把匕首别进尹思沅的腰间,随即将人打发了去。


    那是一把神武,可以收进内府。危难时刻便可以应念而出。这也是为什么,遇见危险后的第一时间,她便将手藏于腰后。


    当然,此刻的她,自是召唤不出任何东西。


    ——


    凉亭内,陆芸娘静静坐在那,面前的湖泊安静得像一面镜子,一阵微风拂过,水中明月摇曳,荡荡悠悠。


    一人从湖边绕过来,藏在岸边垂柳的倒影里。


    “家主。”谷雨福了福身子,一片晦暗中,脸上的神情难辨。


    “是奴婢办事不利,今日之事,奴婢也不清楚缘由。”


    “糊涂!”陆芸娘拍案怒道:“姑娘发生这样大的事,你这个贴身服侍的却跟我说不知道?”


    谷雨垂着眼,不敢辩驳。


    虽然姑娘并非家主亲生,但却比大小姐还要看重,这么多年,家主一直嘱咐,若是姑娘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过来禀报。


    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比如前段时间姑娘想要去上修界,去重霄门,便是她告知家主,也正是如此,才会有那张价值连城的邀请函。


    但……她也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昨日姑娘还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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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家主恕罪,奴婢实在不知。今日姑娘不知为何,突然差白露出门采买什么石头,回来就这样了!”


    “石头?什么石头?”陆芸娘问。


    谷雨不敢欺瞒,将台阶之事一五一十道出。


    陆芸娘想了一瞬:“可还有别的什么事?”


    谷雨低头:“当时,姑娘将那块破旧的石阶送给楚仙君后,就径直回府了!”


    视线一转,她正好看见坐在石桌上的白兔,忙补充道:“哦对了,姑娘还捡回来一只兔子!”


    兔子?那有什么所谓,小姑娘家都喜欢个猫儿兔儿的养着玩。想来与这事无关。


    见陆芸娘想的直头疼,谷雨宽慰道:“家主不必心急,姑娘兴许只是一时贪新鲜罢了。”


    陆芸娘叹气:“我从不要求沅沅什么,她喜欢谁,不论身份、地位、家室、男女,我都可以容忍,唯有这奚菀不行!”


    当初,谷雨给她讲沅沅想去上修界,又是清澜峰,她是满心满眼的不情愿。


    那些个修士,一门心思求仙问道,哪里懂得温柔体贴?


    后来听闻,沅沅是奔着楚凌风去得。


    那个仙君她知道,从前救下过沅沅的命,听闻是个好相处的。因此才勉强点了头。


    但若是奚菀……


    且不说老女人的年岁,那是上修界出了名的冷面仙君,不论是谁,统统按照条律处置,不讲一点情面。


    别看是女子,两片嘴像是淬了毒一样。据说就因为她的一句话,将同在重霄门的毕月长老气得直接吐了血,险些走火入魔。


    跟着她,沅沅会幸福吗?


    恐怕难。


    不行,她决不能看沅沅去这样的人身边。


    她的沅沅,一定要被人捧在掌心护着,如珍如宝。


    凭现在陆家的实力,沅沅几辈子锦衣玉食都没问题,又何必去做那等苦差事?


    众所周知,剑修可是上修界最苦的修士!


    但……上修界,沅沅是一定要去的,这是姐姐临终前的嘱托,她不能食言。


    如果,沅沅能拜到其他长老门下,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前面提到的丹修毕月长老就不错,丹修安稳,日子也富裕。


    陆芸娘旁边,成了兔子的奚菀坐在石桌上,同样也是双目出神。


    她此刻已经没心思管那嚎叫的肚子,满脑子都是那少女方才的话。


    奚菀不是傻子,虽然一开始很是震惊,但很快便觉察出问题。


    她说得根本就不是实话。


    喜欢自己?近几年她都没来过下修界,如何喜欢?对着话本和泥像吗?


    奚菀不觉得,这样是真的喜欢,更不会有方才饭桌前那一段感人的肺腑之言。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她在撒谎。


    小小年纪,就谎话连篇,这样的人来给她当徒弟?


    想都不要想!


    一想到自己现在屈居于这只兔子体内,不仅要跟那个小戏精在一起,还得时不时听她用自己当挡箭牌,奚菀气得直握爪。


    一爪一拳同时落于石桌上,陆芸娘和身边的兔子竟默契地有了相同的计划:


    “不论如何,她一定不能拜入清澜峰!”